第177章 墓地祭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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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秋意悄然染上枝頭.
晨風裹挾著細雨後的清涼,從半開的窗戶裏滲進來,帶著一點濕潤的薄寒。
沈初棠披了件淺灰色的寬鬆毛衣,毛衣邊垂在大腿根處,隱約蓋住那條隨意的牛仔短褲。
她沒化妝,頭發簡單挽起,鬢角垂落幾縷鬆散的卷發,慵懶又清透。
推開房門時,客廳裏已彌漫著飯菜的香氣。
餐桌上擺著一份精致的早餐:煎得恰到好處的魚排邊緣微卷,三明治層次分明,生菜新鮮,雞蛋飽滿。
旁邊是熱氣騰騰的豆漿,和一小碟撒了芝麻的沙拉,整齊地放在木製托盤中,細節考究,看得出是精心準備的。
她頓了頓,目光從餐盤上掠過,穿過落地窗,落在院中那道身影上。
陸詢站在落地窗下的訓練場,身上隻穿了件黑色背心,拳腳之間透著利落狠厲的氣息,汗水順著他頸側滑落,沾濕了鬢發。
沈初棠靠在門邊,沒有出聲,隻是靜靜地看著他。
明明早就習慣了他的存在,可不知為何,每當她再看向陸詢的時候,都會有種“重新認識”的錯覺。
那是一種源自深情的熟悉感,卻又因為喜歡,變得嶄新。
目光對上時,陸詢已經停下了動作。
他轉頭看她,嗓音帶著剛運動後的啞意,卻柔得過分。
“先吃早餐,一會兒我們去墓地。”
沈初棠點點頭,乖巧地坐在餐桌前。
六年了。
當年父母車禍去世,生活仿佛塌了一角。
她在無數個夜晚驚醒,恍惚地以為那不過是一場夢。
但痛是實實在在的。
最初如同撕裂,後來變成麻木,而今雖隻剩一點鈍痛,卻始終藏在心口深處。
像一枚老傷,天氣一涼,就會隱隱作痛。
陸詢早就準備好了所有東西。
他向來細致,父母喜歡的桂花糕、細心挑過的白玫瑰,甚至連她爸爸愛抽的那款老牌香煙,都備得齊全。
他們抵達墓園時,雨剛停不久,石板地上殘留著一汪一汪淺淺的水,倒映著灰白色的天。
兩人順著台階慢慢走上去,遠遠地,沈初棠忽然停住了腳步。
墓碑前,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黑色西裝,長身玉立。男人彎腰將一束百合花放在墓前,動作緩慢認真,像是在做一件極其鄭重的事。
沈初棠沒想到,會在這裏看到秦湛。
陸詢的動作卻沒有停,眼神倏然一冷,語氣沒有任何起伏:“你在這兒做什麽。”
秦湛轉身,麵容溫和,語氣疏離中帶著一點沉靜的禮數。
“我代秦家,來給沈伯父、沈伯母上香。”
他看向沈初棠,聲音壓低了一些:“初棠,可以和我談談嗎?”
陸詢的目光隨即沉了下去,唇線繃得冷硬,語氣冷得像冰水覆麵。
“不行。”
“沒關係的。”沈初棠輕輕拉住陸詢的手,安撫似的拍拍他掌背,“有些事,是該說清楚的。”
陸詢沉默了幾秒,終於低聲說:“給你五分鍾。”
這句近乎命令式的“限定時間”,讓沈初棠頓了一下。
她記得,那種像是霸道占有的語氣,是“他”才有的。
心底泛起一陣莫名的漣漪,像是一滴墨墜入水中。
沈初棠下意識地抬眸看了他一眼,卻在下一刻搖了搖頭。
“他”應該早就消失了,又怎麽會再次出現?
墓園深處設有一片獨立的花園,四周蒼鬆古柏,雨後的空氣清冷而潮濕,幽靜得仿佛能聽見泥土慢慢蒸發的聲音。
兩人並肩站在墓碑前良久,誰都沒有開口。
直到一陣風卷過落葉,秦湛才低聲開口:“這次來,是爺爺惦記伯父伯母。但他身體不好,讓我代他來。”
沈初棠語氣也很淡:“你來,是你的自由。不必向我解釋。”
這句冷淡的回應,如同一把鈍刀,緩緩劃開秦湛心口那層偽裝的皮肉。
他看著她的側臉,神色緩緩沉了下來:“初棠,你一定要這麽跟我說話嗎?”
沈初棠沒有回應,他卻像止不住回憶的傾瀉,喃喃自語般繼續說下去:“很多年前,我問過你——如果有一天,我變得麵目全非,你會怎麽辦?”
“你說過,不管我變成什麽樣,你都會站在我身邊。哪怕我墜入深淵,也會伸手拉我一把。”
他頓了頓,眼底浮起一層極淺的濕意,像是湖麵浮光:“這些話……全是騙人的?”
沈初棠轉頭,望向他。
“我說的每一句話,前提都是你是個好人。”
她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可是秦湛,你是好人嗎?”
秦湛的喉結動了動,半晌,低低笑出聲。
那笑仿佛從傷口中滲出,帶著一絲自嘲、一絲破碎,又幾分絕望。
“我本以為,你會不同。”
“至少......還有你。”
說到最後,字語幾乎無法聽清。
他看著沈初棠,目光漸漸有了真實的情緒,卻很快又被籠罩在一片霧裏。
“如果你不再把我當朋友。”他笑著,輕聲道:“那以後,就當我是敵人。”
沈初棠眉頭微蹙,指尖輕輕顫了一下。
她不明白,秦湛為什麽會說出這句話。
“你不是說了嗎?”他彎唇,嗓音卻涼得像夜雨,“我不是好人。”
他的手伸過來,落在她的發頂,指腹輕輕揉了揉。
“所以,以後別再對我心軟。”
話音剛落,天邊忽然響起一聲低沉的雷鳴。
緊接著,雨落如注。
比清晨更猛,也更冷。
秦湛撐起一把黑傘,將傘遞到她手中,沒有多餘的語言,也沒有回頭。
他轉過身,背影筆挺。
不一會兒,就消失在了雨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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