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衍和李麗質在屋裏情意綿綿時，殊不知外麵有兩個小老六正在偷看。
    特別是其中一個小老六還沒窗戶高，哪怕踮著腳都看不到。
    這可給兕子急壞了，扯著旁邊看得一臉認真的城陽公主悄咪咪地問：
    “阿姐，阿姐，你到底看到什麽了，快告訴我呀！”
    “別吵別吵，要親上了。”城陽公主現在哪有空理她啊！
    踮著腳丫子趴在窗戶上，順著一點點縫隙大眼睛一眨不眨地往裏瞅。
    兕子明顯更急了，“阿姐，你不能這樣啊，是我帶你來的，你怎麽能隻顧著自己看呢？”
    “你快抱我，讓我看看。”
    “抱不動抱不動！”城陽公主隨口敷衍，緊接著眼睛猛地瞪圓，表情變得無比激動。
    兕子一看她這反應，心裏跟貓抓似的，裏麵鐵定是親上了，可惜她不夠高，壓根看不到。
    指望姐姐是沒戲了，小家夥靈機一動，撒開腳丫子就以最快的速度，跑到最近的房間，哼哧哼哧地搬來一張圓凳。
    她光顧著激動，完全沒注意到自家姐姐突然變得僵硬的身體和驚恐的表情。
    小家夥興奮地爬上凳子，滿懷期待地朝屋裏一望......
    正好撞上了李麗質那雙充滿殺氣的眼睛。
    兕子：“......”
    要壞！
    刹那間，兩個大字迅速占據她的腦海。一旁的城陽公主更是抓住這個機會，沒有一絲絲遲疑，迅速轉身，悶頭就跑，一溜煙就沒影了！
    兕子心裏暗罵姐姐不講義氣，自己也趕緊手腳並用地從凳子上爬下來，扭頭就想跑，結果‘咚’一下撞到了一個人身上。
    看著那熟悉的衣袍下擺，兕子艱難地咽了口唾沫，賊溜溜的大眼睛慢慢往上瞥，正好對上陳衍似笑非笑的眼神，心裏頓時涼了半截。
    “我的小公主，你在玩什麽新奇遊戲呢？”陳衍笑眯眯地問道。
    兕子像隻被揪住後頸皮的小貓，徹底蔫了，低著小腦袋，一臉的喪氣表情，放棄了逃跑的念頭。
    “你啊！”陳衍頗為無奈，眼看李麗質就要出來，悄聲說：“還不快跑，你等什麽呢？”
    “難不成想挨胖揍？”
    ......誒？
    小家夥的大眼睛登時像被點亮的星子，瞬間恢複了神采。
    她飛快地抬頭看了陳衍一眼，那小眼神裏充滿了感激與劫後餘生的狂喜，哪裏還敢耽擱？
    邁開兩條小短腿，鉚足了勁狂奔，不一會兒就不見了身影。
    “你啊，你慣著她啊。”
    李麗質這時才款款走出來，語氣裏帶著幾分顯而易見的埋怨。
    她如何看不出是陳衍放過了兕子？
    要不然就憑一個三歲的娃怎麽可能從陳衍手中逃掉？
    “孩子嘛，開心了就好了。”陳衍臉上掛著笑，感慨道：“現在不玩，不搗蛋，等長大了，想這樣無憂無慮地胡鬧，都沒機會了。”
    話音落下，院子裏安靜了片刻，隻剩下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
    李麗質望著他側臉上那抹罕見的、帶著點溫柔的感慨，心頭原本那點因被打擾而生的羞惱，也漸漸消散了。
    “你倒是會為她著想，隻是這丫頭如今是越發放肆了，今天敢偷看，明天還不知會闖出什麽禍來。”
    “能闖什麽禍？”陳衍搖搖頭，“說破了天，不過是孩子的好奇心冒了頭，覺得這事新鮮，有什麽大不了的？”
    “孩子嘛，尤其是像兕子這般聰明的，缺的往往不是嚴苛的管教，而是正確的引導。”
    “你若是硬要因為一點小事不放，上綱上線，你自己累不說，孩子同樣不高興，被所謂的規矩禮節所束縛，這又是何苦呢？”
    “說到底，嚴苛的條條框框，往往隻會造就一個思想被束縛的‘乖’孩子，卻磨掉了她身上最寶貴的那份靈氣。”
    “不如讓她釋放天性，擁有一個快快樂樂的童年。”
    “我相信這樣培養出來的孩子一定不會差。”
    李麗質被他問得一怔。
    她自幼長於宮廷，規矩禮儀是刻在骨子裏的，從未有人對她說過這樣一番道理。
    想起自己永遠都在為他人著想的童年，李麗質沉默了。
    “可能......你是對的吧。”
    “隻是可能嗎？”陳衍反問，不等她回答，輕笑著拉住她往回走。
    “其實咱們身邊有兩個很好的例子，那就是你和高陽，你把規矩看得很重，而高陽則從來不在乎規矩。”
    “高陽性格張揚，想說什麽就說什麽，受了委屈不會憋在心裏，會直言不諱地指責我，甚至撓我、咬我，以此來發泄自己的情緒。”
    “你呢，看似溫婉大方，識大體，顧大局，實則是個悶聲不響的受氣包。遇到什麽事都喜歡自己憋著，總想著把最完美、最得體的一麵展現給別人，所有辛苦和委屈都留給自己慢慢消化。”
    “在你嫁給我這段時間，我看得出來你在很多地方都在遷就我們，委屈了自己。”
    “你認為你是對的嗎？”
    “我......”李麗質語塞，下意識避開他的目光，低聲道：“我不知道。”
    從前，她或許會毫不猶豫地認為自己是正確的。
    付出難道還會有錯嗎？恪守本分、犧牲自我以成全大局，這不正是她所受教育中的“美德”嗎？
    可前幾天發生的事，讓她有些迷茫了。
    李麗質後來也明白自己確實不對，因為一己私欲天天折騰本就因事務繁忙的陳衍，還提出了相當無理的要求，想去折騰即將生育的高陽。
    可她隻是提出了這件事，陳衍完全可以跟從前一樣拒絕，她不明白為什麽上一次陳衍就生氣了，還將她趕回宮幾天。
    “雖然我不清楚你是怎麽想的，但一個和睦的家庭不是靠一個人的付出就能變得美好的。”
    陳衍停下腳步，麵對著李麗質，雙手輕輕捧起她的臉，迫使她與自己對視，認真道：
    “一味地付出，能感動的隻有你自己。”
    “可能我的話有些難聽，不過我必須告訴你。在這一點上，你其實是錯的！”
    “一個家，要每個人都覺得舒服自在，才是真的好。會哭的孩子有糖吃，會鬧的高陽能得到她想要的關注，而你這個最懂事的，卻總是在吃虧。”
    “我不需要你變成高陽那樣，但我希望，你至少要學會說出你的不舒服，表達你的真實想法。”
    “在我麵前，你不需要永遠完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