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雲坐在賓館裏，已經三天沒動地方了。
    華俊峰敲開了房門，白雲看也不看他一眼，就坐在一張西式的沙發椅上，看著外麵的夕陽，麵無表情。
    “我說過，我想一個人靜靜。”
    華俊峰道：“有人要見你。”
    華俊峰閃開身子，李塵走了進來。
    李塵穿著休閑裝，嘴裏嚼著泡泡糖，帶著圓形的墨鏡，像是個二流子一樣，走了進來就抱拳拱手：“白雲少帥，辛苦辛苦辛苦，哎呀，這賓館真不錯，要麽說還得是七星級的賓館，就是大氣恢弘，住著舒服，看著也舒服……”
    白雲冷冷地看著李塵：“你是來嘲笑我的麽？”
    “嘲笑？”李塵笑了：“我被大魚吞肚子裏去，衣服都扒下來了，光著屁股在戰場亂跑，我笑話誰呀我？哦對了，現在這個名額被華兄頂替了，哈哈！華兄，當英雄的感覺怎麽樣啊？”
    華俊峰老大不樂意：“去去去，少提這事兒。”
    李塵坐在白雲旁邊的椅子上，自己也不客氣，抄起茶壺給自己倒茶：“哎呦，這茶都涼透了！華兄，叫服務員吧，咱們白雲少帥怎麽能喝涼茶呢？傷胃。”
    華俊峰看著李塵，忍住了脾氣，轉身走到門口，按了服務鈴：“叫個會泡茶的服務員進來。”
    李塵有一句沒一句的東拉西扯，茶水泡上以後，更是大談特談紫雲城的開發建設……
    白雲實在煩得受不了了：“我知道！沒有你和你的手下，我們白虎軍已經輸了！你不用特地來提醒我！是我拜托你的手下去拆最後一座塔的！塔都是你們拆的！我就是個廢物！滿意了吧？”
    空氣靜得可怕。
    李塵喝了一口茶：“五年前。我帶隊出征，一場戰役下來，人都死光了。我想自殺的時候，我義父出現了，攔住了我，把我救了回去。之後，我足足七天沒有出門。”
    “那時候我和你一樣，就坐在那裏，眼睛看著外麵的世界，其實什麽都看不見。人雖然回來了，但是腦子和靈魂，永遠留在了那個戰場。”
    “那裏有很多我的兄弟，有的已經認識超過十年了，超過十年的，在戰場上認識的兄弟，為了救我……我親眼看著他的腦袋和身體搬家。我們甚至沒來得及說句慷慨赴死的……那種情義滿滿的告別的話，就結束了。”
    白雲看著李塵。
    提起這些的李塵，眼裏沒有了之前的嬉笑隨意，沒有了輕鬆愉快，白雲看得到，他眼裏的傷感和孤獨。
    “第七天的時候，我義父衝進房間，揍了我一頓，我沒還手，我希望他殺了我，這樣我可以舒服一點。”
    “但是他告訴我，他也失敗過，輸得比我還要慘。”
    李塵看著白雲：“你損失了很多戰士，我理解你。但是作為三軍統帥，你不能，也不可以這麽脆弱，就這麽一直活在那場戰鬥裏。那場戰鬥已經打完了，下一場隨時可能打響，也就是明天，也許是一會兒，也許就是現在！”
    “這支白虎軍根本就不是精銳，至少在我看來不是。他們很多人看到大魚就嚇得一臉懵，感覺自己見了鬼，根本不知道拿它怎麽辦！但是這一場戰鬥，我沒見到一個逃兵，沒見到一個被嚇到不會動彈的家夥。”
    “我也看到了你，他們的統帥，一直在嚐試贏下這場戰鬥，一直努力地想要做他們的支柱。你做到了，你堅持到了最後，一直在做正確的判斷和決定。”
    李塵看著白雲：“我要是你，我就會為這支隊伍自豪，從今天起，你的隊伍，是見過世麵的了，是精銳。相信我，見過這種場麵的隊伍，精神狀態將會完全不一樣，下一次，我相信你會贏。”
    白雲睜的大大的眼睛終於有了反應，逐漸變的潮紅，慢慢流出淚水。
    “如果我夠強……如果我足夠強大……”
    “沒有如果。”李塵打斷：“就算你變強了，也會不斷遇到比你更強大的敵人，遇到自己從未見過的場麵。那個時候，依然需要你根據自己所擁有的力量去思考如何戰鬥。永遠都是這樣。”
    白雲低下頭：“幽熒軍的人，都像你這麽強嗎？”
    李塵看著遠處：“幽熒軍也好，青龍軍、朱雀軍也罷，他們強不強，對你重要嗎？這裏是北國，是你們的地盤兒。振作起來吧，你很多手下每晚都做噩夢，心理醫生救不了那麽多人，他們需要你。”
    李塵拍拍白雲的大腿，站了起來，走到門口站住：“他們不會隻進攻一次的，留給你發呆的時間不是很多。”
    白雲雙目再度變得炯炯有神。
    他抄起戰鬥服穿上，蹬上戰鬥靴，抽出自己的刀看了一眼，唰地合上。
    “讓所有人集合。”
    華俊峰一愣：“哦……哦。”
    校場。
    白虎軍剩餘的戰士集合在一起，五支一千多人的隊伍，如今一共隻剩下了兩千多人。
    所有的戰士都懶洋洋的。有人魂不守舍，有人目光無神，有人衣服都沒整理利索，還有人光是聽到集合就已經開始瑟瑟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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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川、陳思聖、羅藝柯和鄒傳茂也都到了，不知道白雲要做什麽。
    白雲看著下麵的白虎軍，臉色嚴峻。
    他領口戴著微型話筒，威嚴地走在台上，所有人都看著他。
    “有人做噩夢麽？”
    陳思聖等人都愣了，沒想到白雲第一句話是這個。
    “有人到現在想到戰場還會一身汗水，頭痛欲裂麽？”
    鄒傳茂提醒道：“白雲，這個時候，和大家說這個，不太……”
    “我有！”白雲朗聲道：“三天前的激戰，一直在我腦海中，而且，將會永遠保存在我的腦海中，我永遠不會忘記！不會忘記那一天的屈辱！”
    很多白虎軍都低下了頭。
    “但是！”白雲朗聲道：“我打心底裏，為你們，還有那些戰死的戰士們感到自豪！因為你們麵對的是無比強大的敵人！我不敢保證他們有靈魂，有記憶，但是如果他們有！他們會記得，在那場戰鬥中，沒有一個白虎軍的戰士臨陣脫逃！沒有一個白虎軍的戰士跪地祈降！沒有一個白虎軍的戰士不是戰鬥到了最後一刻！”
    “我要告訴你們，不需要自責。我也會是人，我也會害怕，我也會驚慌失措，我做的每一個決策也未必是正確的！但是！”
    白雲怒吼道：“我們贏了！我親眼看到了那群家夥的指揮官撤退時候驚恐的眼神，狼狽的步伐，以及已經傷痕累累的姿態！他們害怕了！他們發現眼前的敵人是不可戰勝的！隻能倒下，不會屈服！”
    士兵們都抬起了頭，很多人已經目光濕潤。
    別說他們，鄒傳茂、趙川他們都激動又難過。
    白雲瞪圓了眼睛：“現在，你們是最強的戰士！是白虎軍的驕傲！將來會有新兵進入我們的隊伍，你們可以拍著胸脯告訴他們，老兵到底比他們牛在哪裏！可以盡情地和他們吹噓，老子見過的戰場，你小子見到的時候，不尿褲子就是好漢！”
    白雲唰地拔出刀，高高舉起：“自豪吧！我們在和世界上最恐怖的敵人作戰！你們每一個人，都沒有辜負自己身上的白虎戰衣！這套戰衣，會印在敵人的腦子裏，永遠揮之不去！今後無論在哪裏，隻要見到了白虎戰衣，他們就應該知道，自己的對手是何等的頑強！勇敢！無所畏懼！”
    “他們才是失敗者！他們的噩夢不會醒來！因為我們，就是他們的噩夢！”
    “吼——！”
    “吼——！”
    “吼——！”
    高出。
    智妖化看著下麵的畫麵，麵露欣慰之色：“白雲又成長了。”
    朗行笑著道：“見識了真正的戰爭以後，要麽垮掉，要麽蛻變，很高興，他已經完成了一次進化。”
    “李塵的事情，上邊給回複了麽？”
    朗行點頭：“上頭不讓監視，不讓跟蹤，不讓限製，不讓針對，而且要求對他的事情必須保密，嚴防死守。”
    智妖化哼了一聲：“故弄玄虛。”
    “我不理解，如果他身懷正陽玄氣，那他應該是國寶級的人物，不可能二十幾歲隻有這點成就。而且那天在戰場，也沒見到他的正陽玄氣出現。”
    智妖化板著臉：“不清楚，我也是道聽途說，幽熒軍有個少年懷有正陽玄氣。不過他們的秘密一直保護得很好，沒有十分確切的消息傳出來過。軍中也隻有我和幾個高層聽到過這個傳聞。”
    “王上沒有想要去證實嗎？”
    智妖化哼了一聲：“王上根本不信。認為是幽熒軍為了爭奪資源，搞出來的噱頭。這次的戰鬥，他逃命的樣子，也不像是擁有正陽玄氣的樣子。”
    朗行點頭：“如果他擁有正陽玄氣，那應該是從小就被嗬護培養，這個年紀，應該已經被賜婚了，最差也應該是聯姻了。”
    智妖化似乎想到了什麽：“青龍軍……似乎有意和幽熒軍聯姻。”
    朗行道：“這幾年青龍王和幽熒王走得很近，遭到了很多非議，不過據我觀察，青龍王應該是不太喜歡幽熒軍的。”
    “沒有人喜歡幽熒軍。”智妖化道：“但是利益驅使，短暫的聯合也是有可能的。總之，派人去盯著他……”
    “可是上麵不讓我們和他接觸。”
    智妖化道：“我才不管上麵的人說了什麽，盯著他。”
    朗行想了想：“隻有一個人能盯住李塵。”
    “白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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