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彤彤走到李塵跟前，拉拉他的袖子，湊近了提醒：
    “你點那麽貴的東西做什麽？同事聚餐而已，不用這麽拚的！”
    李塵笑了，湊近了毛彤彤：“我有代金券，沒事。”
    毛彤彤很意外。
    對於一般的工薪階層來說，出去消費使用商家的代金券很正常，她並不覺得丟人。
    但是最近沒聽說海底撈發過代金券啊！
    一群同事坐在包廂裏，各種好吃好喝的東西端上來，大家看到餐品都興奮了起來。
    尤其是上來的兩樣白酒，都是千元價格的白酒。
    一般的百姓人家，哪有人舍得沒事喝一千元上下的白酒的？喝瓶兩百塊的酒都算是好酒了。
    今天高大倉很興奮，不僅黑了新來的一頓，而且還喝了千元白酒，他還沒喝就感覺已經醉了。
    同事聚餐和朋友聚餐不一樣。
    公司的團建是你想來也得來，不想來也得來的活動。
    你來了未必有什麽好處，還要拍領導馬屁，跟同事們說些肝膽相照、虛與委蛇的話。
    酒量不好的更是難受，可能為了表忠心，體現自己的團隊意識，還要把自己喝的很難受。
    但是不來也不行。
    不來就等於得罪領導，得罪同事，等於告訴所有人，自己是個異類，是個不合群的特殊存在。
    一次兩次以後，你就會明顯地感覺到，其他同事的感情升溫了，默契度提高了，而自己卻被不斷地邊緣化了。
    所以，來了未必有好處，不來肯定有壞處。
    即便都來了，也是各懷鬼胎，各有想法。
    酒量好的頻頻敬酒，給領導歌功頌德；對同事推心置腹；
    會說話的也左右逢源，一會兒去照顧一下領導的情緒，一會兒找出話題，讓大家輪流發言敬酒……
    勉為其難的則大多時候都在玩兒手機，有人提議敬酒的時候，要立刻放下手機，麵帶微笑，舉起酒杯，等那個該死的家夥說完一大堆廢話後，假裝喝一大口。
    有小圈子的則幾個要好的人挨在一起，偷偷聊些私人話題……
    一個同事站起來，舉起酒杯：“我提一杯！今天是李塵老弟第一天入職，他熱烈響應領導號召，主持了這次團建，大家應該對咱們慷慨解囊的東道主表達感謝，哈哈！”
    大家都紛紛舉杯，連一直懶洋洋不怎麽說話的也都舉起了酒杯，看著李塵笑。
    沒辦法，做人嘛。
    人家是東道主，是請客的人，一會兒要掏大把銀子結賬的。
    你吃了人家的，喝了人家的，表示一下謝意，也是基本禮節。
    雖然大家都對李塵不太了解，但是坦白說，李塵並不招人討厭。
    租豪車來上班，和打腫臉點名貴的白酒、帝王蟹，這兩件事比較減分，甚至有點拉仇恨。
    但是平心而論，在單位的一天時間裏，李塵話不多，而且讓幹什麽就幹什麽，一副老實人的樣子。
    這個第一印象讓大多數人都對李塵討厭不起來。
    甚至覺得李塵挺可憐的，第一天就被領導針對，下了班就被叫來請客，今天一頓飯李塵一個月的工資都不夠。
    兩隻帝王蟹就六千起步了。
    正常的人都會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沒辦法，事情已經推到了這一步，誰也不能站出來當那個好人，說你別點了，那等於和其他所有同事對著幹。
    所以，此時有人提議感謝東道主李塵，大家紛紛響應。
    那個小子道：“李塵，雖然你是第一天來公司，但是我對你的印象很不錯，你好好幹，跟著咱們高主管沒錯的。高主管是業內出了名的好領導，好上級，對屬下是很夠意思的。主要跟著主管好好幹，將來肯定前途無量。”
    這種話術其實大家都見怪不怪。
    明麵上是感謝李塵，但是這哪裏是感謝李塵？分明是借著感謝李塵的機會，瘋狂地拍領導馬屁。
    這是明擺著又當又立的代表性發言，又要當好人，又要領導高興。又要李塵領情，又要領導知道自己的忠心。
    李塵微微一笑：“幹杯。”
    高大倉也舉起酒杯，一千多一瓶的白酒，喝得他心曠神怡，滿麵紅光。
    “李塵啊！今天可是破費了啊，本來想著讓你和大家快速打成一片，我才張羅著讓你破費一下，請大家聚一聚。但是你看看你，你這個傻小子太實在了，點了兩隻帝王蟹，還點了這麽貴的白酒你看看！大家，帝王蟹好吃嗎？”
    “好吃好吃！”
    “感謝李塵，感謝領導！”
    “這帝王蟹大腿太肥了，真的鮮！”
    高大倉繼續道：“但是李塵我也要批評你！做人啊，還是得腳踏實地，不要太虛榮。你說你第一天上班，就租個豪車那麽招搖，幹什麽呀？什麽腦子，決定了什麽位置，什麽屁股，決定了坐什麽車。你就一個剛剛入職的新人，你開個五十多萬的車能怎麽樣？你不還是你麽！”
    李塵嘿嘿一笑：“是是是。”
    “還有。”高大倉道：“以後咱們內部組織團建啊，不要太拔高，不要太浪費，帝王蟹是好吃，但是也得根據自己收入水平來點餐。你說你一口氣點了兩隻帝王蟹，是，我們都很感激，但是你這一個月的工資可是不夠這一頓飯啊！你不像我，我是主管，對不對，我賺得是年薪，年底還有一大筆年終獎。帝王蟹啊、什麽千元的酒水啊，對我來說都是很平常的東西。但是你一個新員工，打腫臉充胖子就沒意思了，明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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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毛彤彤快氣炸了。
    你感謝就感謝，說這些幹什麽？
    人家花了這麽多錢，你還要當眾羞辱人家，哪有這樣不要臉的領導？
    毛彤彤在一邊冷冷地道：“李塵，咱們主管是心疼你，怕你吃虧，你別介意。今天你沒少花錢，明天主管肯定給你報銷一部分的，是不是主管？”
    高大倉的臉色一變，十分尷尬。
    所有同事都精神了。
    現場的氣氛急轉直下，大家都看著這倆人，心說我看你們怎麽收場。
    高大倉嘴角動了動，說不給報銷吧，此時此刻很沒麵子，顯得自己沒什麽擔當。
    給報銷吧……這頓飯已經奔著萬元級別奔跑了，自己要報銷多少？
    這是我坑李塵啊，還是你們坑我啊？
    此時那個提議的人站了起來：“唉，今天大家開心，不要總提錢，來來來，我們一起敬李塵！”
    所有人趕緊一起道：“感謝李塵！”
    毛彤彤沒喝酒，收拾了一下東西：“各位慢慢吃吧，我家裏有事，先走了。”
    高大倉剛剛被毛彤彤突然襲擊，搞得很是狼狽。
    雖然被人遮過去了，但是所有人心裏都清楚，剛剛自己可是很沒麵子。
    現在毛彤彤又這個態度，直接就要離席，她是奔著誰來的，沒人不清楚。
    高大倉板著臉：“毛彤彤，你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毛彤彤道：“就是感覺欺負一個新人，讓人花一萬多請客，這種飯我咽不下去，我回家煮麵吃心裏也踏實。”
    “你說什麽！？”高大倉當即不滿：“你說誰欺負人了？什麽意思？你的意思是我利用職務，欺負新人，逼著李塵請客啦？”
    “是不是你自己心裏清楚。”
    毛彤彤站起來就要走，高大倉也站了起來：“毛彤彤，你對上級還有起碼的尊重嗎？”
    毛彤彤走到了門口，轉過身，冷冷地看著高大倉：“你要敢給我小鞋穿，我就大不了不幹了。反正跟著你這樣自以為是，還總是打壓下屬的領導也沒什麽前途。再見。”
    高大倉氣的夠嗆，指著毛彤彤的背影喊：“好！既然你給臉不要臉，就別怪我！明天你自己寫辭職報告吧！”
    李塵趕緊道：“高主管，您別生氣，先吃飯。你們先陪高主管吃著啊，我去鬆鬆彤彤。”
    李塵追了出來，在大廳追上了毛彤彤。
    “毛彤彤。”
    毛彤彤轉過身：“李塵？你怎麽出來了？”
    李塵一笑：“送送你。”
    毛彤彤歎口氣：“不用了，你回去吧。”
    “沒事，走吧。”
    毛彤彤走了幾步，主動開口：“李塵，我覺得你挺聰明的，可是為什麽對那個高大倉總是百般忍讓？”
    李塵笑了：“他不過是個小人物，我初來乍到，犯不上得罪他嘛。”
    毛彤彤看著李塵，歎口氣：“那你也不至於自己點那麽貴的帝王蟹和白酒呀？你是不是家裏很有錢？”
    “你看我像是很有錢的樣子嗎？”
    毛彤彤搖搖頭：“不像。哼，我要是你，就出門打車回家，明天就辭職，讓那個高大倉自己埋單去。”
    “嗨，那倒是犯不上，帝王蟹和白酒都是我自己點的，逃單太卑鄙了。”
    毛彤彤走到了門口，嫣然一笑：“行啦，我回家啦，你回去吧。你的錢夠結賬嗎？我可以借給你一點。”
    “應該夠了。”李塵微微一笑：“其實我有老婆本，好幾萬呢。”
    毛彤彤歎口氣：“你呀，第一天就花一萬多塊請客，這樣下去，你是討不到老婆啦。”
    “那可咋辦？我家裏還等著我延續香火呢！”
    毛彤彤被李塵的樣子逗笑了：“行啦，不和你鬧了，你真的不用我借你點錢嗎？”
    “不用。”
    出租車到了，毛彤彤上了車。
    李塵看著出租車遠去，回頭看到了那個比較高調的男同事和另一個同事，站在大廳等著自己呢。
    李塵知道，他們是怕自己跑了，出來看著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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