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裴青衍真的玩膩了。
    在他自爆的間隙，在他沉浸於悲痛的瞬間，這個惡魔已經悄無聲息地擰下了他最後的光。
    李懷禎顫抖著，用盡全身的力氣，蠕動著爬向靈玖的頭顱。
    他小心翼翼地，像是在觸碰一件易碎的珍寶。
    頭顱的斷口處，皮肉翻卷，骨骼猙獰，死狀慘烈。
    李懷禎的指尖輕輕撫過那冰冷的傷口，感受著那刺骨的寒意，他的心，也跟著一起死了。
    “靈玖……”他喃喃著，聲音輕得像一陣風，“我的靈玖……你怎麽……怎麽就死了啊……”
    裴青衍似乎對他這副模樣感到厭倦了。
    他站起身，撣了撣衣角，臉上帶著一絲玩味後的索然無味。
    “沒意思了，徹底碎了。走吧，這出戲，落幕了。”
    他身後的眾人，包括邊有容在內，都發出一陣哄笑，準備轉身離開。
    在他們眼中，李懷禎已經是一個徹底的廢人，一個連憤怒和仇恨都表達不出的空殼，再無任何威脅。
    李懷禎抱著靈玖的頭顱，靜靜地看著他們。
    他的臉上，沒有了悲痛，沒有了憤怒，隻有一片死寂的平靜。那是一種比任何歇斯底裏都更可怕的平靜，仿佛他的意識，已經隨著他懷裏的頭顱，一同死去。
    就在他的精神世界即將徹底坍塌，陷入永恒的黑暗時，一個低沉、古老、充滿誘惑的聲音，在他意識的深淵中響起。
    “看到了嗎？”
    “這一切，都是因為你太弱了。”
    李懷禎的眼前，恍惚間出現了過往的幻影。
    秦方好的笑容，靈動的鬼臉，靈玖依偎在他懷裏的溫存……一切都那麽清晰，又那麽遙遠。
    “你的忠誠，因你而死。你的愛人，因你而亡。你救不了任何人，因為你，隻是一個廢物。”
    那個聲音，懸浮在他的精神世界裏。它沒有五官，卻仿佛能洞悉一切。
    “你雖然沒了四肢，但你的頭還在，你的呼吸還在，那就沒有死。”魁魔的聲音充滿了蠱惑，“你還有爬行的力量，你還有撕咬的本能，對吧？”
    李懷禎的意識在沉淪，在魁魔的話語中，找到了一絲扭曲的慰藉。
    “你看那百足蜈蚣，斷了腿還能爬，斷了頭還能扭動。生命，本就是一場吞噬與被吞噬的盛宴。”
    魁魔的聲音變得激昂而狂熱，它為李懷禎指明了一條通往深淵的道路。
    “你可以爬！就算像蜈蚣一樣，又如何？”
    “吃！一直吃！用他們的血肉，來祭奠你的亡魂！用他們的骨頭，來重塑你的尊嚴！”
    “蓋棺定論，你，還沒死！”
    “吼！”
    “啊！”
    一聲低沉的、來自靈魂深處的咆哮，在李懷禎的體內蘇醒。
    現實世界中，那個抱著頭顱，一臉平靜的李懷禎，眼皮猛地一抬。
    那雙原本空洞的眸子裏，燃起了兩點猩紅如血的火焰。
    那不再是人的目光，而是被逼到絕境，最原始的、純粹的殺意！
    裴青衍等人正要邁出大門，誰也沒有回頭。在他們看來，李懷禎已經是個死人了。
    然而，就在這一瞬間，那個“死人”動了。
    李懷禎沒有站起來，他甚至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他隻是貼著地麵，用下巴和胸膛爆發出驚人的速度，猛地向前竄去！
    他的目標，不是走在最前麵的裴青衍，而是跟在他身後，那個臉盤最大，笑得最猖狂的邊有容！
    邊有容隻覺得腦後一陣惡風襲來，他下意識地想要回頭，但一切都太晚了。
    “吭哧！”
    一聲令人牙酸的、血肉被撕裂的恐怖聲響，清晰地回蕩在死寂的大廳裏。
    李懷禎，像一頭饑餓了千年的凶獸，張開嘴，精準地、凶狠地，咬在了邊有容臉上！
    他的牙齒，早已不是凡人的牙齒。
    在魁魔力量的灌注下，它們變得如同利刃，輕易地就刺破了皮膚，嵌入了骨頭。
    邊有容甚至來不及慘叫，隻覺得半邊臉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劇痛，然後，他就看到了一個讓他永生難忘的景象，李懷禎，那個被他當成蟲子一樣踩在腳下的廢物，正仰著頭，嘴裏叼著一大塊血淋淋的東西。
    那東西，有皮，有肉，甚至還有半隻眼球，正掛在上麵，微微晃動。
    那，是他的臉！
    “啊！”
    “啊！”
    邊有容終於發出了驚天動地的慘叫，捂著血肉模糊的半邊臉，痛苦地倒在地上打滾。
    所有人都僵在了原地，目瞪口呆地看著這匪夷所思的一幕。
    他們臉上的嘲笑、輕蔑、不屑，全都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無邊的恐懼與驚駭。
    裴青衍緩緩轉過身，看著那個嘴裏還叼著血肉，雙眼赤紅，如同魔神降世的李懷禎，他那萬年不變的從容臉上，第一次，出現了一絲錯愕。
    溫熱的血液順著李懷禎的喉嚨滑入腹中，那不是普通的血液，而是邊有容，一個被秘法淬煉過的、精元充沛的神族的血。
    這股力量如同一把烈火，瞬間點燃了他體內的力量。
    魁魔的侵蝕，在這一刻，完成了最後的、不可逆轉的合流。
    李懷禎的雙眼徹底失去了焦距，瞳孔深處，是翻滾的混沌。
    嘴裏的血肉，是他新生的養料，也是他墮落的證明。
    吧唧吧唧！
    李懷禎鬆開口，那半張臉“啪嗒”一聲掉在地上，混著血沫與泥土。
    邊有容的慘叫和抽搐已經無法再引起他任何情緒波動，在他眼中，那隻是一塊還在蠕動的、可以繼續食用的肉。
    “吼……”
    一聲不似人聲的低吼從李懷禎的喉嚨深處滾出，他猛地一甩頭，身體以一種違反常理的、蜈蚣般的姿態，再次撲向了地上翻滾的邊有容。
    這一次，他不再滿足於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