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州，東，大柳村附近。
    “踏啦！踏啦！踏啦！”
    官道之上，伴隨馬蹄聲，一支大概三十人左右的邊軍騎兵小隊疾馳而來，徑直朝著大柳村而去。
    不過還未靠近村子，遠遠地，所有人就都聞到了一股濃鬱血腥味。
    這使得他們所有人的臉色都是一沉，一個個下意識的握緊了拳頭，咬緊了牙關。
    顯然，從他們的反應就可以看得出來。
    他們已經猜測到前方的村子出事了。
    果不其然！
    進入村子後，映入他們眼簾的，便是滿地的屍體。
    有老人的屍體，也有小孩的屍體，甚至他們還看到了一個尚在繈褓當中的嬰兒的屍體。
    除此之外。
    村子各地，還有很多明顯遭到了非人般淩辱而硬生生被折磨致死的女人們的屍體
    整個村子，宛若人間烈獄！
    “畜生！真是一群該死的畜生！”
    騎兵隊長張猛顫巍巍的怒吼聲突然響起，打破了現場的寂靜。
    下一刻。
    嘩啦啦，其他的邊軍騎兵們一個個紛紛開口了，一個個怒罵了起來。
    “啊啊啊！該死！該死！真是該死！老子當初就不該聽那些狗屁命令，現在呢？這些無辜的百姓，全死了！”
    “他們都是被我們害死的啊！”
    “該死！該死！我們真該死啊！”
    “都是我們害的啊！嗚嗚嗚！”
    “隊長，是我們害了他們啊……是我們打開了玉門關，放這些畜生進來的，嗚嗚嗚！”
    一時之間，邊軍們的怒吼聲與自責聲，此起彼伏。
    “好了，幹活吧！”張猛的聲音突然響起。
    然而！
    命令下達後，硬是沒有任何一個人動彈。
    所有人依舊呆呆地騎在馬背之上，滿臉的悔恨和愧疚。
    “還他媽的愣著幹什麽！幹活！”
    李猛緊緊拽著馬鞭，身體戰栗間，再度怒吼出聲：“你們難道還想要眼睜睜看著鄉親們就這麽曝屍荒野嗎？”
    聞言！
    眾人身體紛紛一個激靈，從悔恨與悲傷中回過了身。
    隨後！
    快速翻身下馬，紅著眼，收斂起了村內慘死的百姓們的屍體。
    就在眾人忙碌之時。
    忽的。
    一道無比激動的聲音突然從村子深處傳來：“各位！大家！有活口！還有人活著！”
    聞言！
    眾人都猛地愣了一下，旋即，一個個雙眼陡然一亮，隨後扔下了手裏的活計，然後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跑了過去。
    很快！
    三十個邊軍，便齊聚在了村尾的一棟院子內。
    在這個院子角落的幹柴堆內，藏著一個破水缸。
    而在這個水缸內，此刻正蜷縮著一個看起來大概十二三歲的小女孩。
    她滿臉蒼白，身上沾滿了泥土和血跡，死死地咬著自己的唇，甚至都已經將嘴唇給咬破都不知道，而她那雙烏溜溜的大眼睛之中除了恐懼，還是恐懼。
    無論邊軍們說什麽，她都沒有回應，都蜷縮著不停身體顫抖。
    不過！
    “別怕，小妹妹，我們不是壞人，我們是玉門關的邊軍！”
    張猛此話一出，在聽到“玉門關邊軍”這五個字後，原本瑟瑟發抖中的小女孩雙眼頓時一亮。
    緊繃的身體陡然放鬆了下來。
    緊接著。
    下一刻！
    她便直接“哇”的一聲哭了起來：“嗚嗚嗚……你們怎麽才來……爸爸、媽媽、叔叔、爺爺，都死了，都被那些壞人殺死了，嗚嗚嗚……”
    她的哭聲撕心裂肺，讓在場的所有人心中一緊，前所未有的憐憫之情席卷了他們的全身。
    憐憫過後，則是自責！
    自責過後，還有羞愧！
    “孩子，別哭了，我們來了……”
    王猛說著，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將小女孩從水缸裏抱了出來，輕輕拍著她的背，安慰道：“沒事了，已經沒事了，叔叔們會保護你的！”
    小女孩哭得更厲害了，她趴在王成的肩頭，哽咽著：“那些壞人……他們殺了大家……連弟弟都沒放過……嗚嗚嗚……”
    “沒事了，已經沒事了……”
    王猛就這麽抱著她，不停地安撫出聲。
    過了好一會兒後，小女孩這才稍微冷靜下來了一點點。
    隨後！
    她突然從王猛的懷中抬起了自己的腦袋，目光從周圍一張張滿是愧疚與憐憫的臉上劃過，隨後顫巍巍道：“哥……哥哥，你們……你們會給我們報仇嗎？”
    王猛先是一愣，旋即下一息，他迎著小女孩的目光，他重重地點頭，一字一句道：“會的！我們邊軍一定會為你們報仇的！那些王八蛋蠻子，我們一個都不會放過！”
    “對！我們要報仇！為這些無辜的百姓報仇！”
    “我們一定會殺光那些該死的蠻子的！”
    邊軍們一個個紛紛拍著胸脯大聲保證道。
    類似大柳村的慘劇，在東塞三州各地反複不停地上演。
    為了防止瘟疫！
    同時，可能是蠻清國那邊，為了進一步打擊投靠他們的那十萬邊軍，為了徹底將那十萬邊軍的脊梁骨打斷，從而將他們徹徹底底地收服，讓他們變成一條聽話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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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
    一支支曾經的邊軍小隊，被蠻清人派遣了出來，替他們去收拾殘局，替他們去處理那些被他們屠戮的百姓屍體。
    不過。
    很顯然，蠻清國那邊這一次玩脫了。
    他們想要通過這種羞辱的方式來徹底擊垮邊軍們的脊梁骨，但反而卻進一步地激發了邊軍們心中的悔恨以及憤怒。
    於是！
    越來越多的邊軍小隊，在替百姓們收攏屍體的同時，開始瘋狂地襲擊起了一支支蠻清人的小隊。
    而蠻清人這邊，想當然地覺得，自己手中握著邊軍們的家眷，這些大乾邊軍是絕對不敢反抗自己等人了。
    這就導致。
    猝不及防之下。
    短短一天之內，蠻清那邊損失了快四五千人。
    甚至！
    還有一個蠻清王庭部落的王子，死在了邊軍們的襲擊中。
    消息傳回蠻清大營，如同一桶火油澆進烈焰，頓時！
    所有蠻清的部落首領們都是暴跳如雷。
    於是！
    當天晚上，他們就直接將一座叫做青石的小城給屠了。
    城內七八萬人，一夜之間，盡數被殺！
    甚至！
    那七八萬人的腦袋，都全部被砍了下來，並且築成了京觀。
    而這個京觀，就築在了玉門關前，如今邊軍們的臨時大營之前。
    同時！
    蠻清這邊還公開放話，以用玉門關內四五十萬邊軍家眷作為要挾，要求所有在外邊軍，一天之內返回營地，邊軍每少一人未歸，他們就會殺一百個玉門關內的大乾人，若玉門關內的大乾人殺光了，他們就會去屠殺其他城池，而且，那時候，就不是一百個了，而是一千個！
    ……
    玉州，某片人跡罕至的荒野之上。
    二三十個邊軍，此刻正圍坐在一個個篝火前休整。
    他們所有人的身上都布滿了血汙和泥土，兵器上則是殘留著幹涸的血跡。
    雖然一天的時間下來，死在他們手中的蠻清人，已經快破百了。
    但是！
    他們的臉色，卻依舊格外的難看。
    一個個都沉著臉，一聲不吭。
    臉上不僅任何的喜悅之色，反而還布滿了濃濃的悔恨之色。
    “踏啦！踏啦！踏啦！”
    忽的！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從遠方傳來。
    一動不動坐在篝火前休養生息的邊軍們，紛紛警惕了起來，一個個站了起來，下意識地朝著遠處眺望而去。
    隻見到遠處的荒野之上，一個同伴，正滿臉焦躁與慌亂地縱馬而來。
    在他們炯炯的注視下，一路來到了篝火前。
    馬還未停穩，他就已經翻身下馬，滿臉悲憤與絕望的衝到了王猛麵前，顫巍巍道：“隊…隊長，不好了，出事了！那些該死的蠻子，他們，他們竟然……竟然……竟然……”
    “竟然怎麽了！？”
    王猛心頭頓時“咚隆”了一下，強烈的不安席卷了他的全身。
    於是！
    他連忙抓住了麵前青年的肩膀，瞪著眼追問道：“小六子，他們怎麽了？他們幹了什麽？”
    名叫小六子的邊軍“呼呼”地喘了兩口氣，隨後聲音顫抖著道：“他們為了報複我們邊軍襲殺了他們四五千人，還殺了他們一個王子的一事，昨夜……昨夜把青石城給屠了！城內七八萬百姓，無論男女老少，全部都被他們殺了，那些蠻子，甚至！甚至還將青石城內所有百姓們的頭顱都連夜運到了玉門關我軍的臨時大營前，鑄了京觀！”
    此話一出！
    現場的氛圍猛地一滯。
    所有人都被這個消息給震懾了，呆在了原地。
    緊接著！
    下一刻！
    王猛臉色陡然大變，雙眼快速充血間，仰頭怒吼出聲：“啊啊啊啊！該死！畜生！這些王八蛋蠻子！”
    他怒吼著，猛然揮拳，一拳頭狠狠地砸在了地麵之上。
    拳頭頓時被鋒利的石子劃破，鮮血開始泂泂流下。
    然而！
    他卻渾然不覺，依舊在不停地怒吼著！
    不僅僅是他！
    其他的邊軍們，也一個個紅著眼罵了起來。
    “該死！”
    “畜生！畜生不如的東西啊！”
    “那可是整整七八萬人啊！”
    “……”
    罵著罵著，這些邊軍們一個個都悄然落淚。
    淚水就像是潰堤的洪水一般，不停從他們的眼眶之中湧出，順著臉頰滑落。
    “報仇！必須報仇！不報此仇，誓不為人！”
    其中一個邊軍士兵突然怒吼出聲。
    “不報此仇，誓不為人！”
    “不報此仇，誓不為人！”
    “……”
    其他人紛紛扯著嗓子怒吼了起來。
    一時之間！
    群情激奮。
    然而。
    名叫小六子的邊軍兵卒，卻露出了一臉欲言又止之色。
    見狀！
    王猛臉色一變，突然道：“小六子，是不是還有其他消息？不好的消息！”
    聞言。
    唰唰唰。
    眾人紛紛盯住了他。
    小六子咬著唇，紅著眼，顫巍巍道：“那些蠻子，他……他們……他們還公開放話，說讓吾等所有在外的邊軍，在今日之內必須回到我方大營內！說，每少一人回營，他們就會殺死玉門關內我等邊軍的家眷一百人！還說，若是玉門關內的大乾人殺完了，他們就會對其他城市動手，而且那時候，會一千一千地殺！隊長，我們……我們該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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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話一出！
    現場的氣氛再度一滯。
    所有人又一次愣在了原地。
    憤怒、擔心、懊惱的情緒頓時如潮水般湧來，席卷了現場每一個人！
    寂靜，寂靜，還是寂靜。
    足足過了小半炷香的時候後，王猛這才突然長歎了一口氣。
    緊接著！
    他那充滿餓了悲哀，絕望與不甘的沙啞聲這才想起：“回去吧！我們回去！”
    聞言！
    一個邊軍猛地抬起頭，反對道：“不能回去啊，隊長！我們若是回去的話，蠻清人絕對不會放過我們的，兄弟們都會死的！這無異於自投羅網啊！”
    王猛滿臉的迷茫和絕望：“可是，不回去的話，爾等家眷怎麽辦？玉門關內的百姓們怎麽辦？那些蠻子既然都這麽說了，那他們就絕對會那麽幹的！我們回去，玉門關內的百姓們還有機會活下來；我們若是不回去的話，每個人，都會害死至少一百個百姓啊，而且還都是同僚們的家眷！”
    眾人再度沉默了。
    類似的情況，在玉州各地反複上演。
    一支一支又一支在外的邊軍小隊，先後匆匆地趕回了玉門關附近的邊軍臨時大營內。
    不過！
    在進入大營之前，他們身上武器，甲胄以及他們胯下的戰馬，無一例外，全部都被蠻清人收繳了。
    在蠻清人以家眷為威脅下，他們雖然很不情願交出武器，但最終，還是乖乖的聽了話。
    不僅僅是在外的邊軍內！
    蠻清人甚至把乖乖縮在大營內的邊軍們的武器，甲胄以及戰馬，也都收走了。
    然後。
    一場震驚了整個大乾，乃至整個東域的屠殺，就這麽誕生了。
    蠻清人似乎是為了泄憤，同時也是為了立威，在第二天，將十萬邊軍，連同接近四十萬玉門關內的邊軍家眷們，全部坑而殺之！
    一個都沒有留下！
    這個消息傳至乾京後。
    秦政頓時暴怒。
    天子一怒，伏屍百萬，流血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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