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草坪盡頭的灌木後麵，靜靜佇立著一個影子，那影子隱沒在暗處，正一瞬不瞬地盯著薑引。
    雖然看不真切，但她身上隱約的藍白配色，讓薑引想起白天在後視鏡裏看到的那個女鬼。
    原來她一直跟在自己身邊。
    隻是礙於陸家老宅上空籠罩的金色功德，身為鬼魂的她進不來，隻能在薑引的上班路上或者殯儀館裏現身。
    也不知道她這樣靜靜地在老宅外麵站了多少個夜晚，想到這裏，薑引心頭不免有些發寒。
    “你有事想和我說嗎？”
    女鬼一動不動。
    薑引試著叫她的名字，“楊薇薇？”
    在薑引看不到的陰影裏，女鬼的雙眼倏地睜大。
    她猛地抱住頭，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嘯，消失在即將降臨的夜色裏。
    “嫂子，怎麽了？”
    陸至心氣喘籲籲地跑過來，身上沾滿了白色的狗毛。
    “……沒事。”
    薑引又朝灌木的方向望了一眼，“天色暗了，回去吧。”
    回到臥室，薑引拔下一直充電的手機，這才看到程弛兩小時前給她發的消息。
    【程弛：姐，我找了張五班的合照，圈出來的那個就是楊薇薇。】
    【程弛：[圖片]】
    薑引點開照片，雙指放大，眉頭瞬間皺起。
    這個楊薇薇，和她看到的那個女鬼，不是一個人。
    難道是她想多了，又或許那鬼魂並不是寧北三中的學生？
    正要退出，餘光無意間一瞥，薑引的目光落在合照正中間的女生身上。
    女孩笑得燦爛，化著淡妝的臉揚起，校服整潔，意氣風發。
    這張臉和後視鏡裏那張滿是傷痕的青白色的臉，慢慢重合在一起。
    ——她才是薑引看到的那個鬼魂。
    薑引把女生放大截圖，發給程弛。
    【飛天刺團：這個是誰？】
    對麵回得很快。
    【程弛：錢樂語，聽說上學期轉學了，怎麽了？】
    程弛不是個善於記住別人的人，尤其對方還不是本班的。
    但這個錢樂語在他們學校挺有名，說是校花還是什麽，家裏有錢，關鍵是追過程弛。
    就算不喜歡對方，但記住對方的名字，也算是基本禮儀之一吧。
    可今天，程弛還聽說了一件關於錢樂語的事，正打算和薑引說，沒想到薑引先截圖問了他。
    【飛天刺團：她和楊薇薇有什麽關係嗎？】
    【程弛：姐你真神了，我剛想和你說，當然我也是聽別人說的啊，不一定是真的……有人說錢樂語以前欺負過楊薇薇，楊薇薇去世以後，沒多久她就轉學了，和她玩得好的幾個人陸陸續續也轉學了。】
    【程弛：姐，如果這是真的，那楊薇薇的死，會不會也和錢樂語有關？】
    過了幾分鍾，薑引回複。
    【飛天刺團：不要亂想。】
    【飛天刺團：知道那幾個轉學的學生名字嗎？】
    【程弛：這我得明天去學校問問，問到了告訴你。】
    【飛天刺團：好】
    程弛歎了口氣，翻身往床上一倒。
    論被迫八卦是什麽感受。
    最痛苦的是，老姐連八卦的原因都不告訴他。
    老姐不是不想說，老姐現在也需要思考。
    其實程弛的猜測也是薑引的猜測。
    隻是原本以為的被霸淩者變成了霸淩者，受害者變成了加害者，薑引現在也不敢妄加揣測了。
    而且看程弛的反應，學校的人應該不知道錢樂語已經死了。
    是在她轉學後發生的事，還是死訊被壓了下來。
    亦或者，根本沒有人知道，錢樂語已經死了。
    不管怎樣，看今晚薑引提到楊薇薇時錢樂語的反應，她和楊薇薇之間一定有著某種深刻的關聯。
    隔天上午，程弛把其他幾個轉學的人的名單發給了薑引。
    關鍵信息還是在錢樂語身上，可薑引等了幾天，錢樂語的鬼魂都沒有再出現。
    外麵風平浪靜，家裏卻堪稱雞飛狗跳。
    先是陸至清聽說陸至心回家，特意回來“探望”，期間習慣性找薑引的茬，被陸至心幾句話懟回去，連反駁都沒敢張嘴。
    再就是吃飯時，因為陸至淩說了句“誰家好人家的姑娘一頓喝三碗蹄花湯”，陸至心大怒，把他那碗也給喝了，然後半夜消化不良，上吐下瀉折騰了一宿。
    最後是今天，陸至心要出去和小姐妹聚會，陸至淩得知其中有崔小槐，於是勒令禁止陸至心參加，陸至心詢問原因無果，大吼其是封建家長老古董，晚上越想越氣，又到書房和陸至淩理論，意外發現他和薑引分房睡，於是又鬧開了。
    鬧完的結果就是——
    陸至淩站在主臥門前，和穿著睡衣的薑引麵麵相覷。
    家裏房間很多，但陸至淩知道，除了主臥之外，不管他去哪間，肯定都會被陸至心騷擾。
    還不如省點力氣。
    隻是……
    “進來吧。”薑引垂眸讓開一條路，神色平靜。
    雖然平時偶爾會回來拿東西，但過夜還是第一次。
    所幸主臥的沙發足夠大，勉強可以對付一晚。
    陸至淩正這麽想著，就見薑引抱起被子，“你在床上睡吧，床單是剛換的，櫃子裏有新的被子和枕頭。”
    “不用。”
    陸至淩立刻道：“我睡沙發。”
    在他心裏已經將主臥默認為薑引的房間，他來打擾已經很冒昧，怎麽能再讓她把床讓出來。
    可這果斷的拒絕，落在薑引耳朵裏，卻多了點避之不及的意味。
    於是她也不再推拒，“那好，東西……你自己拿吧。”
    時間才過九點，但兩人已經各自躺下，而且很默契的背部相對，連呼吸聲都變得輕微。
    薑引特意留了一盞床頭燈，亮在沙發和床中間，仿佛一道溫暖的河流，將他們分隔兩邊。
    但就算再安靜，房間裏多了一個人的感覺，也是無法忽略的。
    更何況，其實沙發和床離得並不遠。
    這個房間裏到處都是薑引的氣味，陸至淩不自在地扯扯領口，將被子往下拉了拉。
    正猶豫著要不要起身將空調調低兩度，房門忽然被人敲響了。
    “陸總，夫人，抱歉打擾了，樓下有客人來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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