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薇薇嘴角扯出一絲笑，“我倒希望是我做的。”
    楊薇薇的死因並不是學校官方給出的心髒病發，她是自殺。
    因為在“聚會”上被燙傷，楊薇薇在醫院治療了一個月，就在她從醫院回到學校的那天，錢樂語和幾個女生再次把她拖到衛生間。
    她們扯掉她臉上的口罩，剪碎她的高領毛衣，肆無忌憚地嘲笑她身上的疤痕。
    她們把她鎖在廁所隔間裏，用兜頭而下的冷水為她“清洗”傷口，還威脅她，如果她敢告訴別人，之前拍下的她的私密照，將會出現在學校的每個角落。
    楊薇薇再也撐不下去了。
    她用保潔阿姨衝洗廁所的塑料水管，以一個十分慘烈的姿勢，將自己吊死在了廁所隔間裏。
    事後學校為了粉飾太平，將消息壓了下去。
    沒有人因此受到處罰，甚至沒有人的生活因此受到絲毫影響。
    教室角落裏的她的課桌上擺滿白色鮮花，所有人都在以或真或假的悲痛麵孔懷念她，然後隔天便忘記她。
    一條年輕鮮活生命的逝去，就如同天空中的淡淡尾跡雲，消失得無影無蹤，不痛不癢。
    楊薇薇生前是一個透明人，死後也終於變成了一個透明鬼。
    她無意識地遊蕩在世間，因為過於弱小普通，就連無常都懶得抓她。
    她一直默默跟在那些霸淩過她的人的身後，卻什麽都做不了，電影裏演的那些變成鬼後痛快複仇的戲碼，並沒有發生在她身上。
    直到那一天。
    錢樂語的父親得罪了放高利貸的犯罪分子，對方為拿到錢，把錢樂語綁架到了山裏。
    沒想到錢樂語趁對方酒醉，自己跑了出來。
    夜晚的深山裏漆黑一片，錢樂語又驚又怕，跌跌撞撞之間跑進了一片野墳地。
    或許是墳地陰氣太重，居然讓楊薇薇借著天時地利顯了形。
    慌亂之中，錢樂語一腳踢在一塊石頭上，疼得她抱著腳直打滾，定睛一看，才發現是一塊倒塌的墓碑。
    她捂著嘴驚叫出聲，抬起頭，正撞上漂浮在空中的楊薇薇。
    “啊！！！”
    極度的驚恐之下，錢樂語慌不擇路，沒注意到前方就是一片凹陷的深坡。
    她摔了下去，頭撞在鋒利的石塊上，當場沒了性命。
    後來綁匪發現錢樂語死了，因懼怕被抓，直接將她就地掩埋，然後拿著錢逃之夭夭。
    直到現在，錢樂語的屍體也沒有被找到。
    而她的家人顧及自家顏麵，對外隻說她轉學了。
    但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尤其是對於那些本就心虛的人，一點點的風聲，都足以讓他們雞飛狗跳。
    可世上的事就是如此神奇，有些事，你越害怕，它來得越快。
    隻不過，可能是以另一種你意想不到的方式。
    錢樂語死後，噩運開始流轉。
    先是霸淩者a，在自家門前被疾馳而來的跑車撞成重傷，對方肇事逃逸，連人帶車消失得無影無蹤。
    然後是霸淩者b，和朋友騎摩托車出去玩，平地出事故，整個人被甩出去，全身多處粉碎性骨折。
    再然後是霸淩者c，因害怕躲在家裏半個月沒外出，結果卻不慎從五樓墜落，住在icu裏至今未醒。
    最後就是陳小寶，渾身皮膚發紅潰爛，猶如燙傷，就像他當初對楊薇薇做的那樣。
    樁樁件件加起來，幾乎所有霸淩者家屬都認為，這就是楊薇薇回來報仇了。
    但事實是，楊薇薇根本什麽都沒做。
    她就隻是跟在他們身邊，靜靜看著這一切。
    霸淩者a之所以出車禍，是因為她自己心虛怕被鬼報複，導致過馬路時心神不寧，沒看到飛馳而來的車。而肇事者離奇消失，是因為他就是霸淩者a同父異母的哥哥，事發後直接被親媽藏進了自家車庫裏。
    霸淩者b則是和男朋友半夜出去飆野車，追求刺激，沒帶安全頭盔，男朋友心思惡劣想故意去撞路邊的流浪小狗，結果被躥出來保護小狗的大狗嚇了一跳，這才出了車禍。
    霸淩者c是運氣最好的，平時都在自己房間裏縮著，就下樓倒個水的工夫，正好撞到繼父和家裏小保姆廝混，直接被兩人從陽台扔出去滅口。
    至於陳小寶那一身水泡爛瘡，倒真是鬼幹的，隻不過不是楊薇薇。
    他爹陳大寶年輕的時候，都做過什麽喪盡天良的事，他們家自己心裏清楚。
    所謂惡有惡報，如果非要扯上楊薇薇，大概也隻是楊薇薇身上的鬼氣讓他們運勢變差，所以已經在路上的報應提前到來了而已。
    “那錢樂語的鬼魂呢？”薑引問道。
    楊薇薇兩手一攤，“她嚇得哭爹喊娘，自己跑到生無常家裏去，求人家把她收走了。”
    說起來也可笑，活著的時候那麽耀武揚威，扇她巴掌時一個接一個，怎麽死了就成了那副德行，見到她就跑，唯恐楊薇薇把她的魂魄生吞活剝了。
    楊薇薇的確想那麽做，隻是她嫌髒。
    吃了錢樂語的魂魄，錢樂語就會變成她的一部分，她嫌髒。
    “而你還在這裏，是還有什麽心願未了嗎？”
    薑引望著女孩近乎透明的魂體，“你應該也知道，再這樣下去，你也撐不了太久了。”
    如果再不去地府報道，楊薇薇隻有兩條路：消失，或是通過吞噬其他鬼魂增強力量。
    如果是後者，會受到地府的懲戒且不說，她一定會進化成厲鬼，向所有傷害過她的人複仇，甚至可能殃及無辜路人。
    再世投胎為人，也不可能了。
    “我要他們道歉。”
    楊薇薇攥著拳，蒼白的唇緊緊抿著，聲音裏帶著顫抖。
    “我要那些傷害過我的人，還有他們的父母，跪在地上向我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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