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名字裏有村，但這裏的規模和發展程度，更像是一個小鎮。
    陸至淩承認他之前的想法過於膚淺和刻板了。
    怪不得很多城市裏的人都渴望來農村養老，這裏空氣清新，環境優美，各種娛樂和醫療設施雖然不及大城市，但滿足日常生活所需完全不成問題。
    尤其是對於物欲本就不高的人來說，更是“躺平”的好地方。
    薑引數了數行李和隨身物品，沒有落下的。
    “走吧，我家有點遠，得一會兒才能到呢。”
    得益於政策扶持，清嶺村這幾年來發展迅速，周圍不少林場和連隊的住戶都搬了過來，主街和學校附近的小區入住率頗高。
    但很多原住民還是覺得住平房更清淨自在，最重要的是舍不得自家的小菜園。
    於是在村子邊緣也保留著很多自建房，住在這裏的多是些上了年紀的爺爺奶奶們，平時很安靜，一到飯點，門前的馬路上就會停滿各式各樣的轎車和電動車，都是回家看望老人順便蹭飯的兒孫們。
    薑引的姥姥就住在那條街的最後，房屋旁緊挨著一片鬆樹林。
    薑引回寧城上初中後，姥姥就一個人住在那裏，她門前的空地很寬闊，也總是打掃得很幹淨，但很少有車停在她的門前。
    雖然姥姥一直是個喜歡清淨和獨處的人，但不知道最後的那幾年，姥姥是不是也會偶爾站在院中的石階上張望，是不是也會感到孤獨。
    薑引看著路兩邊陸續亮起燈的房屋，深吸一口氣，正準備打起精神趕路，一輛路過的麵包車忽然拐了回來，還朝她按了按喇叭。
    車玻璃搖下，是兩張麵熟但叫不出名字的臉。
    “這不是小引子嗎？回家啊？上車我捎你倆一段兒。”
    其實走路的話也不過二十分鍾，但架不住車主夫妻太過熱情，薑引和陸至淩拖著行李坐上後座，身後是堆成小山的各種年貨禮盒。
    “哎呀，我遠遠瞅著就像你，真是女大十八變，俊得都認不出來了！”
    “瞎說啥呢，俺們小引子打小就漂亮……來來，吃橘子！”
    “我和你嬸兒剛去市裏上完貨，後麵是不是坐著有點擠挺啊？”
    “早知道你今天帶女婿回來，就讓你叔去車站接你們了。”
    ……
    薑引和車主夫妻有來有往地嘮著嗑。
    這一路上，陸至淩也算是見識過東北人的親切熱情了，也習慣了薑引一遇到老鄉就變社牛的奇妙屬性。但很快，聊天話題就從簡單的問候寒暄，轉移到了他的身上。
    “還是小引有眼光啊，這女婿找的，整個遼江也沒見過這麽俊的小夥子啊。”
    “瞅瞅這身材，練過吧？哎呦這大長腿，你是不是模特啊？”
    “啥模特，這長相，當演員都綽綽有餘，你不覺著和你前兩天看那韓劇裏的男主角有點像嗎？叫啥彬的那個？”
    “主要還是得看氣質，一看就是大城市書香門第出來的！”
    ……
    在叔叔阿姨一聲聲樸實無華的誇獎中，陸至淩雖然還不至於迷失自我，但著實有點迷糊。
    由於全家平均顏值較高，陸至淩從小沒怎麽被誇讚過外貌，頂多就是他爸摸著他的頭恬不知恥地說一句“不愧是我兒子，也就比我略醜一點點”。
    小時候情書倒是沒少收，慢慢地，到了高中和大學，鋒芒漸盛，眾人望而卻步，連情書也沒幾封了。
    工作之後，同行和下屬對他的評價多是行事果決，年少有為，商界翹楚，紳士風度。
    沒有人，也不敢有人誇讚他的外貌，仿佛這是他最膚淺的優點，誇了就是對他的褻瀆，是對他卓越能力的忽視，會引得他勃然大怒，也會顯出誇獎者自己的愚蠢膚淺和片麵。
    陸至淩之前也是這麽想的。
    但事實證明，就算是他，也無法抵抗人類血液裏最原始的本能之一。
    畢竟，誰會不喜歡被誇獎一句真帥氣或真漂亮呢，尤其是在對方明顯是真心實意的情況下。
    麵包車在馬路最裏麵的一座院落前停下。
    薑引揮手告別了車主夫妻，拉起行李箱的拉杆，連語氣都輕快了幾分，“到家啦。”
    終於回到了她心心念念的，真正的家裏。
    姥姥家是最普通的那種農村自建房，因為是前些年整修的，樣式比起鄰居家的房子略顯老舊，但也因此讓人更感親切。
    白色鐵皮門在夜色裏發出“吱呀”的聲音，仿佛有人在用蒼老的聲音說，歡迎回家。
    院子很幹淨，一點也不像幾年沒有人住的樣子，正對著大門的是主屋，裏麵有兩間臥室，客廳，廚房和衛生間，院子兩側各有一個倉房，左邊的是堆放雜物的倉庫，右邊的曾經是擺放供桌和仙家神像牌位的地方。
    薑引讓陸至淩先進主屋休息，自己則進了右邊的倉房。
    雖然仙家的牌位已經被她請到了寧城，但該有的禮數也不能落下。薑引在角落裏找到一個老舊的小香爐，擦幹淨擺上供桌，然後從包裏拿出一把線香，拆出三根，點燃拜了拜，恭敬地插進香爐裏。
    清煙嫋嫋升起，這也算是給附近的“鄰居”們打個招呼，她回來了，最近幾天，還請彼此行個方便。
    等她上完香回到主屋，陸至淩已經脫了外套，換上了拖鞋，正站在客廳的書架旁，專注地看著上麵擺放的照片。
    薑引忽然有點不好意思，畢竟那上麵幾乎是她從小到大的成長軌跡，而她小時候還是……嗯……比較淘氣的。
    果然，當陸至淩看到一張五歲的薑引在泥巴地裏打滾的照片時，不禁發出了輕笑聲。
    薑引瞬間從沙發上彈起，“哎呀，肚子餓了，你餓不餓？要不要訂外賣？”
    陸至淩了然一笑，收回目光，“我想先洗漱一下，衛生間是在這邊嗎？”
    “對。”薑引打開衛生間外麵牆上的燈，擰開水龍頭試了試，水是清澈的。
    陸至淩環顧左右，“家裏很幹淨，院子裏的雪也剛清理過，平時是有專門的人來打掃嗎？”
    薑引點點頭，“我工作忙，不知道多久才能回來一次，就委托了對門的陳阿姨，她隔段時間就會來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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