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老夫人一怔，“你確定嗎？我是說，你不需要在家裏到處走走，或者……”
    崔老夫人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她知道，薑引的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
    “這兩次來，我都沒有察覺到府上有鬼魂的存在，剛才我已經讓做生無常的朋友查詢過了，崔小桑的魂魄在十年前就已經去地府報道了。”
    崔老夫人捂著胸口，隻覺得心頭悲喜交加。
    “這是好事，對吧？我的小桑，她沒有留在人間受苦，如果這十年她一直在我身邊，我卻沒有發覺，那對她來說，該有多殘忍……”
    喪子之痛，非親身經曆不能體會，但人這一輩子，總要想得開，放得下，才能走下去。
    崔老夫人是個明事理的人，不然也不會咬著牙堅持到今天。
    陸至心抹了下眼角，安慰崔老夫人，“是啊，都說世世輪回，小桑現在一定已經轉世投胎了，她那麽善良，肯定會投在一個好人家的。”
    崔老夫人點點頭，抬眸望見薑引為難的神色，心裏頓時又是一涼。
    “怎麽了？難道我女兒她……還沒有投胎嗎？”
    崔老夫人神情悲戚，又病痛纏身，薑引一時也不知該如何開口。
    隻要是按照生死簿上的既定命數走完一生的人，除非大奸大惡，都可以申請轉世投胎。
    雖然地府現在鬼滿為患，排隊投胎可能需要等很久，但崔小桑死的時候不過十歲，正常來說，她可以走兒童轉世綠色通道，應該早就已經再世為人了。
    但是……
    “根據調查結果，小桑現在，還在枉死城中。”
    因自殺、意外或謀殺等原因而未能壽終正寢的人，都要在枉死城裏度過生死簿上剩餘的壽數，才能再度轉世投胎。
    “枉死城……”
    崔老夫人不禁再次回想起女兒去世時的樣子，整個人仿佛一瞬間被投入了冰窟裏。
    “可那是意外啊，不是我女兒的錯，為什麽不讓她投胎？為什麽她要受到懲罰？真的要罰就罰我啊，是我沒有照顧好她，都是我的錯！”
    大概由於情緒過於激動，床頭的監測儀器立刻發出滴滴滴的警報聲。
    護士連忙上前，用注射器往點滴裏推了一管藥物，崔老夫人靠在枕頭上，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抱歉，嚇到你們了。”
    薑引低聲安慰道：“在枉死城裏也不是受罰，那邊的生活和陽間差不多，孩子也有專門的鬼差負責照顧，現在地府的辦事流程很人性化，和以前不一樣了，您別太擔心。”
    崔老夫人閉了閉眼，或許是藥物起效，她已經恢複了平靜。
    “是啊，反正我也要去找小桑了，到時候不管多久，我都陪著她。我要和她道歉，說媽媽錯了，媽媽不該隻忙著工作，都沒有時間陪她玩，她才會一個人在下雨天去那種地方……”
    淚水順著崔老夫人的眼角滑落，她沉沉歎出一口氣，“我累了，想休息一會兒，薑小姐，麻煩你先自己在別墅裏隨意轉轉，三樓視野很好，可以俯瞰到花園的景色，你一定會喜歡的……至心就留在這陪我吧。”
    陸至心覺得有點奇怪，但也沒說什麽，隻是對薑引眨眨眼睛。
    薑引笑了笑，“好的，那您好好休息。”
    離開崔老夫人的臥房之後，薑引先去一樓轉了一圈，看看名人字畫，賞賞角落綠植，在庭院裏露了個臉，然後，慢悠悠地上了三樓。
    三樓似乎沒有人住，所有房間都是鎖著的，薑引走到走廊盡頭的最後一間門前，抬手輕輕轉動把手。
    “哢嗒”一聲，門開了。
    一片淡粉色映入眼簾，帶紗帳的公主床，滿滿一櫃子的毛絨玩偶，書桌上的小學算數集，角落裏長年無人彈奏但一塵不染的名牌鋼琴。
    這裏，是崔小桑的房間。
    一切都和十年前一樣，穿衣鏡前散落的芭蕾舞鞋靜靜地躺著，仿佛在等待主人再次穿上它的那一天。
    薑引從包裏拿出功德袋，打開，輕聲道：“卷，慢慢，出來吧。”
    一黃一白兩道光閃過，白倦“嗖”地攀上薑引的肩膀上，黃慢慢則是坐在它最愛的窗台上，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
    “能不能不要每次都像喊神x寶貝一樣叫我們出來啊，功德袋又不是你的精靈球。”
    薑引“哦”了一聲，“隻有最乖的小精靈今晚才能吃到白斬雞。”
    黃慢慢：“皮x丘～”
    白倦翻了個白眼，看慣了這黃皮子不要臉的樣子，它覺得它的下限都被拉低了。
    薑引摸了摸肩頭的小刺團，“剛才的對話你們也都聽到了吧，看看這裏有沒有什麽奇怪的地方。”
    白倦把感知擴大到整座別墅，小鼻子一動一動地嗅得認真。
    黃慢慢一邊在房間裏隨意打量著，一邊嗤笑出聲，“那個老太婆真有意思，懷疑她女兒的死因和崔小槐有關係也不直說，扯東扯西，也不嫌累。”
    白倦聞言愣了一下，“啊？是這樣嗎？她女兒的死不是意外嗎？”
    黃慢慢看著它那張傻乎乎的刺蝟臉，不禁歎了口氣，這麽笨，難怪總是被薑引騙。
    “意外也可以有人為的因素啊。她明明早就知道崔小槐害薑引的事，早不提晚不提，偏偏在說起她女兒的鬼魂之後提起。你想想，一個是意外死亡的妹妹，一個是在妹妹死後占盡便宜甚至取而代之的姐姐，再加上崔小槐本身就有問題，想讓人不把她們兩個聯係到一起都難吧。”
    白倦聽得一愣一愣的，“這都是你分析出來的嗎？”
    然後又看看薑引，“你也知道嗎？”
    薑引愛憐地摸摸白倦的小腦瓜，“沒事的卷，沒事的。”
    白倦：“？”
    莫名其妙被安慰了是怎麽回事。
    “對了，那個一直在外麵晃悠的東西，不管它可以嗎？”
    黃慢慢咂了咂嘴，“你說那個嗜水鬼吧，我還真想嚐嚐它是什麽味兒……不過那是崔小槐的孽緣，別插手比較好，反正它也不會殃及他人。”
    “那是嗜水鬼啊。”
    薑引恍然，她就說怎麽總聞到一股水腥味。
    等等。
    “崔小桑就是溺水死亡的。”
    這時，走廊上傳來一陣極其輕微的腳步聲，白倦耳朵一動，“有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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