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傳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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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也。」林昭然搖頭道,「不過是尋常機括鎖。以禦物訣撥動鎖簧即可,易如反掌。」
    二人麵露茫然。世人多不解鎖具機理,更不知破解之易。
    而他因少時際遇特殊,早諳此道。
    實則不用術法,單憑一套撬鎖工具他亦能開啟尋常門鎖——隻是遠不如這術法取巧來得迅捷。
    行至丹房門前,他試推門扇,果如張明遠所言已落鎖。
    林昭然不以為意,掌心虛按鎖眼,閉目凝神。
    察覺二人湊近圍觀,他暗自屏息——此術最忌分心。
    這門手藝是他二載前所創。
    當時厭倦了學閣基礎禦物功課,便自辟蹊徑。
    原理是以真元灌入鎖芯,借力場感知鎖簧方位,再以巧勁撥動機關。
    苦練數月,如今三十息內可開世間大半門鎖。
    ——包括下過禁製的。
    他未向二人言明的是,眼前這扇門實則布有禁製。
    天衍閣內稍要緊處皆如是。
    然則經他反複試驗發現,低階禁製僅能防範幾種常見啟門術。
    他這手法本非正規格局,反倒能避過禁製偵測。
    「哢嗒」一聲輕響,門閂應聲而開。
    「妙哉!」張明遠隨他步入丹房,嘖嘖稱奇,「竟能以掌抵鎖,數息即開!」
    林昭然冷眼相向:「其中玄機豈止如此——你隻見皮毛罷了。」
    「自然自然,」張明遠連連擺手,「我豈會小覷?」
    安慧心卻始終緘默,不時投來古怪目光。
    這正是他素來諱言此技之故——世人多疑其為梁上君子。
    更怕學閣知曉後改良禁製,斷他後路。
    所幸這姑娘不似某些人那般武斷。
    待他著手調製止癢膏時,她已釋去疑色。
    蹊蹺的是,張明遠雖在丹道課上展露過高超技藝,此刻竟不識此方。
    更無意討教——顯然在他眼中,區區止癢膏太過平庸,唯有力士丹、金瘡散之類才值得留心。
    這般好高騖遠,猶如築基未穩便欲起高樓。
    不過林昭然轉念又想,自己尚非曆經十載的回溯者,倒也難斷對錯。
    「這可是紫藤葉?」安慧心忽指著他鋪在濕絹上的青翠葉片問道。
    「正是。」他將葉片裹入絹中:
    「此乃主藥,須先搗碎。丹經多言需研磨成粉,實則不必苛求。無非多費些葉片罷了,橫豎紫藤漫山遍野都是......」
    一個時辰後,藥膏已成。
    張明遠倒是體貼,幻化出一麵水鏡供安慧心敷藥。
    這番體貼卻暗藏機心——趁她專注塗藥時,他將林昭然拽到角落私語。
    「何事?」林昭然直截了當。
    張明遠自懷中取出一枚金戒遞來。
    素麵無紋的戒圈在他注入真元時泛起奇異波動。
    「術法符籙。」對方解釋道。
    「靈矢術?」林昭然猜測。
    「外加護盾與火球術。」張明遠道,「臨敵時三者皆可瞬發。」
    林昭然肅然起敬。
    符籙容量全憑載體大小,能將三術共鑄於方寸戒指,縱是低階術法也堪稱絕藝。
    「所費不菲吧?」他摩挲戒麵道。
    「親手所製。」張明遠咧嘴一笑。
    「相識未滿月便贈此重禮...」林昭然忽眯起眼睛,「莫非近日我將有用武之地?」
    張明遠笑容驟斂,聲線陡然沉了下來:「或許吧。未雨綢繆而已,誰知道會不會突然撞上發狂的青麵魈。」
    「這例子舉得...倒是別致。」林昭然意味深長道:
    「自夏祭臨近,你便愈發坐立不安。更蹊蹺的是,你似乎鐵了心要我去赴那場舞會。」
    「你會去的,對吧?」張明遠急問。
    「應過你多少回了。」林昭然拂袖道,「那舞會究竟有何玄機?來自未來的先知大人可否明示?」
    「若非親見,說了你也不信。」張明遠長歎,「怕是比時光回溯更荒誕離奇。」
    「竟至於此?」林昭然挑眉,心下暗忖若非親身經曆,那般規模的襲擊確實令人難以置信。
    「總之...務必活下來。」張明遠重重拍了拍他的肩。
    不待回應,忽又換上浮誇笑臉,故意提高聲調:「哎呀昭然,今日暢談甚歡!我先回去養精蓄銳啦!夏祭舞會見!」
    話音未落便溜之大吉。
    林昭然搖頭失笑,轉向已褪去紫藤疹的安慧心:
    「咱們也該走了。雖說平日入夜後無人巡查,但那蠢材方才嚷得怕是十裏外都聽得見。」
    「啊...嗯,好。」
    安慧心隨他退出丹房,待他以禦物訣重新鎖門時,這姑娘卻莫名沉寂——全然不似得償所願的模樣。
    「有何不妥?」行至回廊處,他終於發問。
    「沒、沒有呀。」她指尖絞著衣帶,「為何這般問?」
    「疹疾既愈,卻不見歡顏。」
    「我自然歡喜!」她急聲辯解,卻又躊躇道,「隻是...」
    「但說無妨。」
    「祭典舞會...無人相伴。」她聲若蚊蚋,「原想邀約的那人,早已有女伴了。」
    若她所指是林昭武(觀其情態多半如此),那廝確然早有舞伴。
    怕是大半月前便定下了,她本就不該存此癡念——不過這話未免太煞風景,他自不會點破。
    「那便如我一般,獨赴盛會又何妨?」林昭然淡然道。
    她倏地駐足,眸光微亮:「你也無人結伴?」
    林昭然閉目暗歎。這可真是...自投羅網。
    林昭然心神不寧。
    自初次回溯以來,每逢夏祭當日他便避居城外,唯恐再陷那場浩劫。
    城中凶險,動輒殞命,何況彼時他尚不知此番回溯是否為絕響。
    如今卻不得不赴會——除非他願讓張明遠起疑(自然不願)。
    更出乎意料的是,安慧心竟成了他的舞伴。
    此事著實令他頭疼。
    他本打算靜觀其變,有此女在側難免束手束腳。
    何況前次與慕容雪結伴的尷尬記憶猶新,縱有時光倒流之能,亦不願重蹈覆轍。
    不過平心而論,安慧心比慕容雪通情達理得多。
    未提前時辰強拉他出門,未令他在人潮洶湧的入口苦等,更未逼他與那些隻知他是“林昭明與林昭武之弟“的閑客周旋。
    她隻顧在人群中尋覓林昭武蹤影,反倒正中他下懷——他本就不信這邀約出於傾慕。
    僵持半晌,他終是心軟告知:林昭武早與樂坊眾人入內籌備演出去了。
    張明遠的登場倒是一如既往張揚。
    攜著兩位陌生女伴現身已夠惹眼,偏又即興起舞,身法翩若驚鴻,引得滿堂喝彩。
    看來這位回溯者十載光陰不止修習術法。
    林昭然隨眾人拊掌時暗忖,或許自己也該研習些世俗技藝——自然不是歌舞這類需要戴上麵具周旋的“風雅之事“。
    若要精於此道,怕是要將假麵焊死在臉上,這筆買賣可不劃算。
    「這場麵比想象中隆重得多。」安慧心指尖摩挲著蕾絲桌布,低聲歎道。
    「顯然不止是尋常弟子聚會。」林昭然環視四周,「怕是學閣今年要招待外邦使節,索性將兩樁事並作一處辦了。」
    「想來如此。」她頷首,「這般鋪張,總不會單為弟子們助興。」
    目光忽投向長桌彼端——張明遠正被三五同門圍著談笑,那兩位女伴卻不知去向。
    觀望片刻,她突然轉頭盯著林昭然,眼神古怪。
    「怎麽?」他被看得渾身不自在。
    「有件事一直想問你...」她猶豫道,「你與張明遠究竟是何交情?雖知你們交好,但性情實在天差地遠...」
    「相識未久。」林昭然道:
    「說來全是他在張羅。那日他在課上突發不適,我送他回寢舍後,他便認定我是莫逆之交。我不過順水推舟罷了。」
    「那你可知他...那個...」
    「修為突飛猛進之事?」他接過話頭,暗詫她竟此刻才問——旁人早按捺不住了。
    自然,給她的說辭與應付其他人的並無二致:
    「個中緣由我也不知,但絕非如某些人猜測的那般弄虛作假。這些時日他指點我鬥法要訣,確實造詣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