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0章蠻荒蛻變文明鑄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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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的勇士把那本卷邊的書扔進火堆,紙頁蜷曲著變黑,很快化為灰燼。他握緊手裏的石斧,斧刃上還沾著昨日衝突的血漬:“我哥說過,真正的厲害,不是學他們彎多少次腰,是敢不敢把他們的刀打落在地。”
篝火越燒越旺,映得每個人的臉都紅通通的,像要燃起來。遠處的絲竹聲還在繼續,可在蠻荒勇士的耳裏,已經成了開戰的號角。他們默默檢查著兵器,石斧、長矛、獸骨弓,每一件都磨得鋒利。夜空裏的星星被濃煙遮住,一場風暴,正在黎明前的黑暗裏悄悄醞釀。
蠻荒的晨霧還沒散,學堂的石屋裏已傳出琅琅書聲。穿獸皮的孩子們踮腳趴在木窗上,盯著教書先生手中的竹簡——那是蒼古帝國的《禮經》,字裏行間的“溫良恭儉”,與屋外晾曬的獸骨、石斧形成奇妙的對比。
蠻王站在石屋前,獸皮披風上還沾著晨露。他望著孩子們用炭筆在樺樹皮上歪歪扭扭寫“禮”字,粗糙的指腹摩挲著腰間的玉墜——那是十年前從清月帝國換來的,玉上刻著“和”字,邊緣已被摩挲得發亮。“當年派第一批學子去蒼古,多少人罵我瘋了。”他對身邊的老祭司低聲道,聲音裏帶著笑意,“說我把狼崽子送去學綿羊的規矩。”
老祭司拄著蛇紋拐杖,杖頭的鷹首雕刻在晨光裏泛著冷光。“可你看阿木,”他朝石屋努嘴,“去年從清月回來的那個,現在正教族人燒磚呢。”
順著他的目光望去,石屋旁的空地上,一個穿粗布短褂的青年正蹲在泥堆前,手把手教幾個壯漢揉泥巴。青年手腕上還留著蠻荒特有的圖騰刺青,可指尖捏著的鉛錘、放線的姿勢,卻帶著清月工匠的精準——那是他在清月帝國窯廠學的“準線法”。“以前咱們蓋房子,牆歪三尺都不管,”青年嗓門洪亮,混著泥塊摔打的悶響,“現在按清月的法子,垂直度差一分都得拆了重壘!”壯漢們嘿嘿笑,手裏的泥磚卻越捏越規矩。
不遠處的市集更熱鬧。穿蒼古式長衫的蠻族商人,正用清月帝國的算盤記賬,算盤珠子打得劈啪響;攤位上擺著魔月帝國樣式的陶罐,是族裏姑娘學了三年燒出來的,釉色亮得能照見人影;連最守舊的獵戶,如今也會用蒼古帝國的“度量衡”跟貨商談價錢,不再靠“捧一捧”“掂一掂”估算。
但學堂後的練武場,血性氣一點沒少。學過清月劍法的少年,正用獸骨刀演練新招式——劍尖劃的是“禮”字的起筆,收勢卻帶著蠻荒的狠勁,刀風劈得草葉亂飛。“先生說‘止戈為武’,”少年抹了把汗,刀柄上的狼頭雕刻閃著光,“可真要有人來搶咱們的草場,這刀也不是吃素的!”
暮色降臨時,蠻王站在部族最高的石台上,望著四處亮起的燈火:學堂的油燈映著竹簡,窯廠的火光舔著新磚,市集的燈籠照著雜糅了各族樣式的貨攤。風裏飄來兩種聲音,一是孩子們讀《禮經》的調子,二是遠處狩獵隊歸來的呼哨,混在一起,竟格外和諧。
“他們說咱們學這些,會丟了蠻族的根。”老祭司的拐杖頓了頓,“可我看啊,這些新知識就像給老樹根添了新土,長得更壯了。”
蠻王望著天邊的星子,那串蒼古帝國的玉墜在掌心發燙。他想起第一批學子回來時,帶回的不僅是書本,還有句話:“文明不是學來的規矩,是讓日子越過越紮實的本事。”此刻石屋裏的讀書聲、窯廠的敲打聲、遠處的獸吼聲,在夜風中交織,倒真像一首新的歌謠——屬於蠻荒的,又不止於蠻荒的歌謠。
蠻族與秋雙國交界的邊境線上,夕陽正把最後一縷金輝潑在那幾座城池的尖頂上。青灰色的城磚泛著冷光,牆縫裏還嵌著未褪盡的泥痕——那是三年前第一批歸來的學子帶著族人夯土築城時,指甲縫裏蹭下的草屑與汗水凝固的痕跡。城門上懸掛的獸骨風鈴輕輕晃動,鈴舌是用秋雙國的精鐵打造,碰撞聲裏混著兩種文明的調子。守城的蠻族戰士穿著改良過的鎧甲,肩甲保留著傳統的狼頭雕刻,胸甲卻借鑒了秋雙國的弧形設計,既能緩衝衝擊,又不妨礙拉弓射箭。
而在蠻荒與魔月帝國接壤的地帶,畫風驟變。黑褐色的巨石城牆直插雲霄,牆麵上密布著碗口大的箭孔,每扇城門後都藏著千斤重的閘板。城樓上的火把晝夜不熄,火苗被風扯得歪斜,照得巡邏士兵的影子在牆上遊走,像一群沉默的巨獸。這裏的城池沒有風鈴,隻有號角,每到整點,蒼涼的號聲便會越過荒原,驚起一群群飛鳥——那是學自魔月帝國的警戒信號,卻被蠻族吹得帶著草原的曠野之氣。
議事帳內,牛油燭的光在蠻王布滿老繭的手背上跳動。他指尖按著的羊皮地圖上,代表蠻荒的紅色標記已在魔月邊境連成一片,像一道凝固的血線。帳外傳來馬蹄聲,是負責交涉的使者回來了,靴底沾著的泥塊在地毯上蹭出深色的痕跡。“魔月的人說,要麽交出東部草場,要麽……”使者的聲音發緊,從懷裏掏出一卷密信,火漆印上的狼頭已被捏得變形,“他們的鐵騎三日後就到。”
蠻王沒看密信,目光落在帳外——那裏,幾個穿魔月式短打的少年正給戰馬釘掌,鐵砧的叮當聲與遠處牧民的牧歌撞在一起。少年們手裏的錘子是魔月樣式,可掄錘的力道裏,還帶著蠻族揮戰斧的狠勁。“告訴他們,草場是牛羊的命,也是我們的命。”蠻王站起身,腰間的玉墜撞在刀鞘上,發出清脆的響,“三年前學他們築城,是為了能站著說話;現在,該讓他們看看,我們不僅會站,還會打。”
城外的草原在暮色裏翻湧著綠浪,無數牛羊的鈴鐺聲匯成一片細碎的海。這些被精心照料的牲畜,脊背上還留著海外商人用朱砂畫的標記——那是來自萬裏之外的“訂單”。上個月,三艘如巨獸般的樓船剛駛離港口,船艙裏塞滿了精選的牛犢,甲板上堆著蠻族姑娘織的羊毛毯,毯麵上繡著魔月的花紋、秋雙的雲紋,卻用的是蠻族傳統的盤針法。船帆升起時,連船長都忍不住讚歎:“這些蠻子,把生意做進骨頭裏了。”
此刻,牧人們正趕著牛羊回圈,夕陽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一個紮著魔月式發髻的小姑娘,正用秋雙國的算術法清點數目,手指在木簡上飛快滑動。她的羊皮襖袖口,卻縫著蠻族特有的狼尾穗子。遠處的城池亮起燈火,城牆上的號角再次響起,這一次,聲浪裏沒有了往日的緊繃,反倒帶著股韌勁——像那些被精心打磨過的城牆磚,既藏著學來的智慧,又裹著骨子裏的野性。
晨霧還未散盡時,蠻荒的牧場上已響起銅鈴叮當。披著羊毛氈的牧人正趕著羊群往港口走,每隻羊的耳後都烙著個小小的火漆印——那是昨夜剛從致悅帝國商人手裏領的標記,像枚精致的勳章,卻也藏著斤兩的計較。海風卷著鹹腥味漫過草場,混著牛羊的膻氣,成了蠻荒最鮮活的晨曲。
那些海外商人的船就泊在離岸三裏的淺灘,桅杆如林,帆布上印著各國的徽章:有的繡著銀錨,有的畫著雄獅,還有的綴著密密麻麻的星子。他們像一群嗅覺精準的鯊魚,總能第一時間循著蠻荒牲畜的氣息而來。船板剛搭上岸,穿絲綢馬褂的清月商人就捧著算盤迎上來,指節敲得珠子劈啪響:“去年的犍牛每頭加了三錢銀,今年的母羊得按新價算——我可是帶了蒼古帝國的秤,一兩都不會差。”
牧人咧嘴笑了,露出兩排結實的牙。他腕上纏著魔月帝國的羊皮賬本,翻到夾著幹花的一頁,上麵用炭筆寫著密密麻麻的數字,旁邊還畫著隻簡筆羊,羊角上標著“肥”“瘦”“帶羔”。“王掌櫃,您去年的鹽摻了沙,”他慢悠悠地摸出個陶罐,倒出幾粒雪白的鹽粒,“今年要想按新價,得用清月的海鹽換。”清月商人的臉僵了僵,卻也隻能點頭——誰讓蠻荒的羊膘肥體壯,羊毛能織出魔月貴族最愛的雲紋毯,羊皮能做蒼古士兵的禦寒甲呢?
誰能想到,十年前的蠻荒還在吃著“啞巴虧”。那時的商人用琉璃珠換走最好的駿馬,用發黴的糧食換走壯碩的肥牛,牧人們隻會摸著後腦勺笑,覺得“外來人帶來的玩意兒稀罕”。直到老族長帶著幾個後生去了趟蒼古帝國的市集,看見同樣的駿馬在那裏被鑲上銀鞍,賣出十倍的價錢,回來後連夜把族裏的智者都叫到火塘邊。
“得學!”老族長把煙杆往石頭上磕得邦邦響,“學他們怎麽看牙口、怎麽論斤兩、怎麽把羊分三六九等!”於是,蠻荒的後生們揣著風幹的羊肉,擠進蒼古的商行當學徒,蹲在魔月的市集看商人討價還價,甚至跟著致悅帝國的船隊漂洋過海,在顛簸的船艙裏學記賬。有個叫阿木的後生,在致悅商人的船上待了三年,回來時帶回個黃銅算珠的算盤,打得比致悅商人還溜。
就像此刻,致悅帝國的那艘“海鷗號”正歪歪扭扭地泊在灘塗。船長托馬斯站在船頭,揉著被海風刮得發紅的臉,眼裏還帶著驚魂未定的光。三天前,他的船在霧裏迷了路,羅盤瘋轉,帆布被浪撕成了條,正當他以為要喂鯊魚時,竟撞進了望海國的漁港。“上帝啊,”他摸著望海國碼頭的青石柱,看著棧橋上堆著的蠻荒羊毛,突然拍了下大腿,“這些羊毛能在我們那兒織出最時髦的鬥篷!”
他跟著望海國的商人來見蠻荒的交易官時,懷裏揣著致悅的銀器,準備好好“宰”一把。可一開口,就被交易官報出的價格驚住了——那價格比他在蒼古帝國聽到的還公道,甚至細分到“帶羔母羊加半錢,公羊去勢減兩成”。交易官還拿出本厚厚的冊子,裏麵貼著不同羊的皮毛樣本,標著對應的價錢和買家反饋:“致悅的貴族喜歡卷毛羊,您看這頁,去年給您的貨,在您的賬本上記著‘上等’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