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7章水利謀局諸國風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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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鑽出王宮的速度比箭還快。賣早點的小販一邊往油條上撒芝麻,一邊跟顧客咬耳朵:“聽說要把糧倉打開隨便借?這是要變天了?”穿粗布短打的農夫攥著剛買的餅,突然轉身往家裏跑——得趕緊告訴婆娘,去縣裏登記領糧,晚了怕是輪不上。
而潛伏在茶館角落的探子,早已將“開倉借糧”四個字寫在油紙包上,裹著半塊沒吃完的糕點,塞進了信鴿的腳環。信鴿撲棱著翅膀衝上雲霄時,陽光正好刺破雲層,將王都的屋頂鍍成金色,卻沒人知道,這道金光裏藏著多少暗流,正順著各國的驛道,悄然湧動。
那些國王聽聞“修水利”三個字時,正用銀刀切割著烤得流油的鹿肉,肥膩的油汁順著刀縫往下滴,滴在錦緞桌布上暈開深色的漬。為首的赤國國王“嗤”地笑出聲,刀叉往盤裏一摔,銀質餐具碰撞的脆響裏裹著毫不掩飾的嘲弄:“水利?怕不是腦子被水淹了——這年月,鋤頭哪有刀槍管用?”
他身邊的黑岩國國王正用羊皮擦著嘴角的油漬,聞言猛拍桌子,酒壺裏的烈酒濺出來,在他布滿老繭的手背上流淌:“一群蠢貨!糧倉裏的米夠喂飽軍隊就成,管那些泥腿子死活?等老子吞了南邊那三個小國,還愁沒水澆地?”
議事廳裏頓時爆發出哄笑,金器碰撞聲、粗野的笑聲混在一起,像打翻了的鐵匠鋪。他們的眼神掃過地圖上被紅筆圈出的灌溉渠規劃,如同在看孩童塗鴉——那線條蜿蜒過貧瘠的黃土地,連接著幹涸的河床,在他們眼裏,這遠不如邊境線上密密麻麻的軍隊標記來得實在。
此時的軍營裏,士兵們正往戰車上搬運糧袋,麻袋上的“軍”字被穀物撐得鼓鼓的。赤國國王的長子踩著糧袋跳上戰車,靴底碾過散落的穀粒,對著列隊的士兵揚聲道:“等咱們打下青水城,那裏的糧倉夠吃三年——到時候每人賞三壇酒,兩個婆娘!”
士兵們的歡呼震得旗幟獵獵作響,沒人注意到城門口,背著破包袱的百姓正成群結隊地往修水利的王國走。一個皮膚皸裂的農夫牽著瘦骨嶙峋的孩子,孩子手裏攥著半塊糠餅,餅渣掉在地上,立刻有麻雀飛下來啄食。守城的士兵瞥了他們一眼,懶得抬手阻攔——反正少些張嘴吃飯的,省得跟軍隊搶糧。
黑岩國的丞相偷偷拉了拉國王的袖子,低聲道:“讓他們走也好,省得餓死在城裏生瘟疫。”國王不耐煩地揮開他的手,目光黏在沙盤上剛插上的小旗子:“再多派些人去盯著蒼雲國的糧倉——聽說他們新收了一批流民,正好趁虛而入。”
(鏡頭轉到修水利的工地上)雲逸踩著泥濘走到渠邊,看著百姓們揮鋤頭的動作從僵硬到熟練,渾濁的汗水滴進剛挖開的渠溝,混著泥水匯成細流。一個瘸腿的老漢用袖子擦著臉笑:“大人您看,這渠通了,明年就能種水稻了!”
忽然有斥候策馬奔來,翻身下馬時濺了滿身泥點:“雲將軍!赤國那些國王在嘲笑咱們——說您是癡人說夢!”
雲逸的手指在渠邊捏了把濕土,土塊在掌心慢慢散開,露出裏麵細碎的草籽。他猛地攥緊拳頭,指縫裏滲出泥水,聲音像磨快的刀:“他們懂個屁!”
“等明年渠水流過這地,土裏能長出糧食,百姓能活下去——到那時候,他們的軍隊隻能啃著發黴的幹糧,看著咱們的田埂上長滿稻穗!”他的聲音震得渠水微微發顫,“去告訴那些國王:人要是死光了,他們拿什麽當炮灰?拿什麽收稅?拿什麽撐起他們的王國?”
旁邊的老農直起身,往渠裏扔了塊石頭,水波蕩開,映著天邊的晚霞:“大人說的是——咱老百姓活著,才是國家的根呐。”
而此時的赤國王宮,國王正把新畫的擴張地圖鋪在狼皮地毯上,用金筆在蒼雲國的疆域上畫了個圈。燭火照著他得意的笑,卻沒照到地圖角落,那些代表流民的小黑點,正源源不斷地流向遠方——流向那些正被他嗤笑的、流淌著泥水的渠溝。
晨霧還沒散透,天刀盟的糧倉外就排起了長隊。穿粗布短打的百姓攥著木牌,牌上用炭筆寫著名字和籍貫——這是天刀盟連夜趕製的“安置令”。管事的後生蹲在麻袋堆上,扯著嗓子喊:“雲州來的張老三!帶著你婆娘孩子去東河灣,那邊新挖的渠能澆二十畝地,種子我讓人給你送過去!”
人群裏一陣細碎的響動,個矮瘦的漢子背著捆破被褥,懷裏還揣著塊啃剩的麥餅,餅渣掉在補丁摞補丁的衣襟上,他慌忙用手接住,卻不敢抬頭——昨天在邊境關卡,他親眼看見赤國士兵用長矛挑翻了不肯交出糧食的老鄉,此刻攥著木牌的手還在抖。
“別怕。”旁邊遞來個陶碗,粗糲的碗沿蹭過他的手背,“喝口粥暖暖。”說話的是個挽著發髻的姑娘,竹籃裏的粥冒著白汽,混著野菜的清香。漢子抬頭時,正撞見姑娘腰間的天刀盟令牌,令牌上的刀紋沾著泥,卻比赤國士兵的鐵甲看著順眼多了。
東河灣的渠邊,十幾個漢子正掄著鋤頭挖最後一截土埂。帶頭的老漢瘸著條腿,褲管空蕩蕩的——去年被征去打仗時炸沒了半條腿,如今卻把鋤頭掄得比誰都歡:“再加把勁!這渠通了,明年種水稻,保管比種粟米多收三成!”他身後的小夥子們哼哧哼哧應著,其中兩個還是從赤國逃來的逃兵,甲胄上的紅漆都沒刮幹淨,此刻卻把鋤頭握得發白。
而軒和國的馬場裏,馬嘶聲能傳到三裏外。穿短打的馴馬師正拽著韁繩打圈,馬背上的騎兵身子貼得像塊鐵,靴底的馬刺偶爾蹭到馬腹,驚得馬揚起前蹄,卻在騎手沉喝一聲後乖乖落地。木樁上拴著的新製馬鞍還帶著鬆木的清香,匠人們蹲在旁邊打磨銅環,叮當聲混著馬嚼子的輕響,倒比軍營的號角聽著踏實。
誰也沒提赤國昨晚送來的戰書——那卷燙金的帛書此刻正壓在天刀盟議事廳的硯台下,字裏行間的火氣燒得紙邊發卷。盟主用朱筆在旁邊批注:“秋收前,渠要通到第三道崗;馬場再添五十匹戰馬。”墨跡未幹,就被進來送粥的姑娘不小心濺上滴米湯,倒像給那行字添了點煙火氣。
霧散時,東河灣的渠裏淌過第一股清水,陽光穿透水汽,在水麵織出金線。逃兵出身的小夥子突然丟下鋤頭,對著水流跪下去,雙手掬起水往臉上潑——他說這水比家鄉的甜,可沒人知道,他昨晚偷偷把赤國的兵符埋在了渠邊的柳樹下,泥土蓋得嚴嚴實實,像在埋葬自己的過去。
遠處的官道上,赤國的探馬正勒著馬張望,看見天刀盟的人給百姓分種子,嗤笑一聲轉身就走。他們不知道,那些握著鋤頭的手,開春能種出糧食,秋收時也能握緊刀柄;那些正在學騎馬的莊稼漢,褲腿上還沾著泥,卻已經能在馬背上挺直腰杆——這場無聲的布局,早就比戰書裏的狠話,更像風暴的前兆了。
蠻荒王庭與風之國及周邊王國的信任,可不是一朝一夕攢下的。就像老夥計們坐在酒桌前,閉著眼都能摸準對方要喝什麽酒——當年風之國鬧糧荒,蠻荒王庭趕著千頭犛牛過境時,連文書都沒要;後來蠻荒王庭缺鐵料,風之國的鐵匠鋪連夜趕工,連王爺家的兵器都先挪了出來。這份情分,早刻在骨子裏了,比自家掌紋還清楚。
也正因如此,當蠻荒王庭的馬隊披著星子出發時,風之國的城門官連腰牌都沒查。那些馬是真不賴,鬃毛油亮得像潑了墨,馬蹄裹著厚布,踩在青石板上隻敢發出“沙沙”的輕響,活像一群貓貼著牆根走。騎兵們的甲胄早卸了漆,露著暗啞的鐵色,嘴裏銜著草棍——怕說話驚了馬,更怕驚動了遠處嘉寶國的哨所。月光透過頭盔縫隙,照在他們緊抿的嘴角上,連呼吸都放得又輕又勻。
步兵的動作更絕。借著操練的由頭,扛著矛戟在官道上走得浩浩蕩蕩,旗幟打得比誰都顯眼。可一拐進山坳,立刻變了模樣——矛尖朝下,腳步碾著落葉走,連咳嗽都得捂著嘴。帶隊的校尉是個疤臉漢,當年在風之國養過傷,此刻正用風之國的土話低聲罵著:“踩重點兒,那片草底下是石子,別他媽踢響了!”話音剛落,遠處傳來幾聲狗吠,嚇得隊伍瞬間定在原地,像生了根的石頭樁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