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引擎運作的轟隆聲一如既往的厚重沉悶，窗外雲霧環繞，朦朧的月色多數時間都被遮蔽，是國際航班最常見的一種天氣。
    甚至這趟航班對楚傾眠來說也不算陌生，但她的心情卻跟從前的心情不可同日而語。
    因為目的不一樣，這次飛機落地之後沒有繁複冗雜的工作，也沒有虛與委蛇的人際交往，等待她的隻有一場偉大的觀鯨之旅！
    偉大的冰川！偉大的海豚！偉大的小須鯨座頭鯨抹香鯨白鯨角鯨！！！
    雖然看起來像是趴在窗邊發呆，但楚傾眠的思緒已經遠遠飄出去了。
    飛機的機翼劃過雲層，在夜空中殘留出一道弧線。
    相隔幾萬英尺的海平麵上，抹香鯨自在遊弋，海潮拍打礁石，今夜浪花如雪。
    蘇成意抽出空姐遞來的旅遊手冊，翻到地圖那一頁，開始講解他所計劃的大致行程。
    “不出意外的話，我們會從北部之都阿克雷裏和觀鯨勝地胡薩維克出發，前往埃亞也就是eyjafjrur與skjafandi海灣。”
    楚傾眠靠在他肩膀上，目光跟隨著他手指的方向移動。
    “之所以選擇這條路線，是因為這條路線的觀鯨成功率極高，盡管眼下是冬季，能看到鯨魚的概率仍然很高。
    除此之外，這個季節遊客也比夏天少，並且冰川風貌也很有特色。”
    蘇成意合上地圖，側頭看她。
    “所以，天時地利人和，現在就是最好的時機。”
    “好耶！！！”
    楚傾眠彎起眼睛笑了笑，揮了揮手上的毛毯一角。
    “之所以會選擇冰島，也是因為談起觀鯨的話，大多數人第一時間就會想到這裏。最早的鯨魚文化可以追溯到oaftryggvason王國時代的《挪威列王傳》。”
    蘇成意把手上的旅遊手冊塞進前麵的袋子裏，撐起下巴，憑著記憶複述。
    “從前，有一位非常殘暴的國王dbuetooth，他打算入侵冰島，於是命令依靠鯨魚占卜的巫師預測這座小島的弱點。
    然而國王的軍隊即將登陸時，卻先後受到了東部的龍怪、北部的獅鷲獸、西部的公牛和南部的山神的阻攔，最終這一切迫使他最後不得不放棄登陸，入侵計劃當然也徹底失敗了。”
    “雖然但是，這個故事裏的鯨魚不是壞蛋的幫凶嗎！”
    聽故事一向聽得很認真的楚傾眠同學忍不住舉手提問。
    “嗯我看的版本，翻譯可能有些問題。但我想，或許是鯨魚給予了占卜的巫師錯誤的指引，所以才導致鯨魚遇到了各類神獸的阻攔？”
    蘇成意想了想，這樣回答道。
    “這樣好像就合理了！”
    楚傾眠滿意地點點頭，給予這個答案以認可。
    “睡前故事聽完了，那麽，抓緊時間睡一會兒吧。”
    蘇成意伸手把兩人頭頂的照明燈關上，“啪”的一聲。
    像是聽到了什麽住宿生的熄燈提示似的，楚傾眠很快就感覺困意昏昏沉沉地席卷了上來。
    因為是長途航班的緣故，蘇成意訂的票是頭等艙的，座位相對寬敞。
    楚大小姐平日裏穿禮服的時候看著也是亭亭玉立，這會兒往座椅上一縮，就隻剩小小的一團，裹在毛毯裏像個俄羅斯套娃似的，瞧著分外可愛。
    “困。”
    她往蘇成意懷裏鑽了鑽，迷迷糊糊地說道。
    蘇成意“嗯”了一聲，替她掖好毯子的邊邊角角。
    “好好睡一會兒吧。”
    這會兒功夫，讓他想到了畢業旅行那個時候。
    為了照顧木頭的感受，秉承著“初生牛犢不怕虎”的精神，幾人硬是買了兩天兩夜的硬座票。
    本來以為楚大小姐會是最受不了的，沒想到她一路上愣是樂嗬嗬的，一點糟糕的情緒都沒有。
    完全不符合世人對於嬌氣包大小姐的刻板印象。
    蘇成意這樣想著，忍不住戳了戳她的臉頰肉。
    楚傾眠沒有睜眼，隻是蹭了蹭他的手心，喃喃道：
    “吵。”
    “嗯？”
    蘇成意湊近了一點，低頭問道。
    “飛機吵。”
    困得很有些神誌不清的大小姐委屈巴巴地說道。
    “那讓飛機在這停一下我們先下去好了。”
    蘇成意憋著笑，慢悠悠地說道。
    “不行，要看鯨魚。”
    楚傾眠搖搖頭，非常堅決地拒絕。
    蘇成意低笑了一聲，從口袋裏摸出一個白色的有線耳機，順著毛毯的邊緣塞到她的耳朵裏，另一邊則自己戴上。
    像這樣長途的航班，沒有網絡的時候，手機裏離線緩存的音樂就是最後的希望了。
    蘇成意不記得自己下載過什麽歌，於是通過耳機的線控接口，直接摁下了播放鍵。
    有一種開音樂盲盒的感覺。
    耳機裏響起來的歌是“冷門歌手”孫燕姿的《當冬夜漸暖》。
    “當冬夜漸暖
    當大海也不再那麽藍
    當月色的純白變得陰暗
    那隻是代表
    快樂不再那麽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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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青春也都煙消雲散
    當美麗的故事都有遺憾
    那隻是習慣把愛當作喜歡
    重要的是
    我們如何愛過那一段”
    冰島的天氣實際上並不像它的名字一樣冷。
    走出機場之後，這是蘇成意的第一反應，於是他下意識就開始思索其中的原因。
    或許是某種學霸的dna在隱隱作祟。
    “大概是得益於流經冰島西部和南部的墨西哥灣暖流，以及其特殊的地理位置，位於兩大地質板塊之間，地質活動頻繁，地熱能源豐富，這也恰好可以解釋為什麽冰島會有許多天然的火山、溫泉之類的景觀。”
    推論完畢，蘇成意裹了裹身上的大衣，思緒平靜下來。
    “滿昏滿昏，好了吧蘇成意同學，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擱這做地理論述題呢！”
    楚傾眠嘟囔著抱怨了兩聲，替他仔仔細細圍上一圈圍巾。
    “雖然氣溫上看是沒有那麽冷啦，但是一會兒可能會刮風的喔，我上次來的時候，在酒店門口多等了幾分鍾，人都給我吹傻了，臉都是僵的！”
    “好。”
    蘇成意低頭配合她的動作，burberry的羊絨圍巾，今年冬季新款，是楚大小姐喜歡的款式。
    “走吧，我們去另一邊打車好了。”
    楚傾眠打了個哆嗦，她怕冷得很，小虎牙在寒風中瑟瑟發抖。
    “不用，我提前叫過車了。”
    沒想到蘇成意懶洋洋地靠在站台邊上，朝著另一邊的越野車招了招手。
    “嗯？什麽時候叫的呀，是提前約了導遊嗎？這麽聰明！”
    楚傾眠眨了眨眼睛，手指戳了戳他的後腰。
    “下次這種事情讓我來就好啦，讓社恐被迫營業是要遭天譴的好不啦！”
    “一個好消息是，這件事沒有觸發我的社恐。”
    蘇成意勾起嘴角，看著越野車的輪胎在地上碾出的印記。
    “嘟嘟。”
    司機摁了兩下喇叭，隨後副駕駛的車窗就被搖了下來。
    “.”
    楚大小姐在風中感到一陣淩亂且沉默。
    “高叔？！韓管家？！”
    駕駛座的高叔一如既往地戴著他的007墨鏡，但是換上了迷彩的休閑裝，神情顯得悠然自得，大抵是回憶起了他當年在特種部隊的崢嶸歲月。
    副駕駛的韓管家也難得換下了他那仿佛焊在身上了的燕尾服，穿了一身的衝鋒衣，頭發也不再是油光鋥亮的大背頭，雖然極力克製，但依然能看出來——他現在心情很興奮。
    “大小姐！”
    楚傾眠深吸了一口氣，心想誰能告訴她一下她現在究竟是在冰島還是在哪裏，為什麽看到的還是國內的這幫人啊。
    楚傾眠還沒從這樣的震驚中緩過來，另一邊的蘇成意倒是早有準備似的，他慢條斯理地走到後座的位置，敲了敲車窗示意。
    前排的高叔迅速領會到他的意思，馬上就把後排的車窗也降了下來。
    於是，下一秒，一個毛茸茸的三花狗頭緊跟著探了出來。
    “汪！”
    “.”
    楚傾眠扶住額頭，覺得眼下的現實有點超出了認知。
    雖然人還沒上車，但已經感覺有點暈車，要不然就是剛剛在飛機上那一覺還沒睡醒。
    於是兩人一狗擠到了車後座上。
    還好這是越野車，車型寬敞，否則想要容納這隻碩大的黑熊精，可不容易。
    楚大小姐沉思了半晌，最終還是忍不住開口怒罵道：
    “不是，你們仨在裝什麽酷啊！！誰解釋一下這是什麽情況好麽！還有福瑞你小子是想把姐姐擠死麽！！”
    “小姐，情況是這樣的”
    最終還是一向負責人際交往的韓管家率先開了口，他有些不習慣地摸了摸自己的頭發。
    “就是楚叔叔認為目前的情況比較特殊，不放心我們倆單獨跑這麽遠的地方來玩，所以派了他倆跟我們一起，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蘇成意一邊抓住福瑞的爪子和他握手，一邊若無其事地回答道。
    “.”
    楚傾眠沉默了半晌，神情很有些無奈。
    “拜托，有沒有一種可能就是跑這麽遠所以才安全呢？照目前的情況來看，待在國內才是最最不安全吧。”
    “誰知道呢。”
    蘇成意挑了挑眉毛，不置可否。
    “好吧，那高叔來情有可原嘛，畢竟他是保鏢啦。那韓管家呢！他看起來比我還要柔弱三分，連隻雞都不敢殺吧！！”
    說到這裏，楚傾眠忍不住敲了敲副駕駛的椅背。
    韓管家立馬挺直了脊背，很是冤枉地舉起手來交代道：
    “小姐，雖然我當不了保鏢，但是當個翻譯、助理、保姆之類的還是綽綽有餘吧！先生希望我隨行，是可以照顧你們的生活起居，提高各位的旅行質量，使這趟旅程完美無缺不會出現任何紕漏更何況咱們這裏還有隻狗呢！它的出國手續可是費了我好大功夫！”
    他這番自我剖白誠懇至極，句句都是真心實意。
    但顯然消除不了自家小姐的疑心，楚傾眠頗為危險地眯起眼睛，一隻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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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叔，你.該不會是接到了我爸的命令，過來監視我們的吧？”
    “怎麽可能呢！”
    副駕駛的韓管家立馬坐正了，哭喪著臉舉起雙手，做出投降狀。
    “那就是接到我媽的命令！”
    “不是的小姐，我冤枉啊！”
    “那就是外婆的！”
    “不是！”
    “爺爺奶奶的！”
    “我求你了小姐你放過我吧”
    在楚大小姐一番雞飛狗跳的調查問話之後，韓管家依然據理力爭，聲稱自己是清白的。
    蘇成意在後座擼了會兒狗，忍不住出聲打斷道：
    “你倆收斂一點，我感覺另一邊那個值班的大塊頭馬上要掏槍過來問話了。”
    他這話原本是開玩笑，但駕駛座一直沉默的高叔卻慢條斯理地點了點頭。
    “嗯。”
    一時間整個車內都安靜了。
    楚傾眠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咳咳嗽道：
    “好吧，韓叔你自己交代吧！你來這裏肯定有你的任務，現在坦白從寬還來得及！我再問一遍，sodier，你為誰工作！”
    “小姐.”
    韓管家的頭發被她薅成了雞窩，苦著張臉很是狼狽。
    “回答我，士兵！”
    楚傾眠並不吃這一套，還是堅持相信自己的直覺。
    蘇成意想了想，決定在這種時刻相信大小姐。
    畢竟她從小到大都在跟家裏人鬥智鬥勇，鬥爭經驗肯定相當豐富。
    果然，一番僵持之後，意誌原本很是堅定的韓管家還是無助地敗下陣來。
    “好吧小姐，我確實是先生派來的，他希望我把這三天你們的行程安排事無巨細地匯報給他。”
    “我就知道！！！”
    楚大小姐柳眉倒豎，瞪他一眼。
    “你這通敵賣國的大特務！”
    “我冤枉啊小姐！”
    韓管家抱著腦袋繼續嚐試為自己辯駁：
    “先生之所以做此安排，隻是為了小姐和少爺的安全考慮！隱私問題他說了不必涉及！”
    “我才不相信呢！那這隻大胖狗是怎麽回事！”
    楚傾眠抱住福瑞的腦袋，氣勢洶洶地問道。
    “要帶大胖狗來是蘇少爺的主意！”
    韓管家迅速出賣了另一邊揣手看戲的蘇成意。
    後者握指成拳，尷尬地咳嗽了一聲，慢悠悠地說道：
    “機會難得，想著帶福瑞回它的老家北歐看看。”
    “.”
    這個理由雖然離譜，但是好像又有幾分道理。
    再加上是蘇成意說出來的，就更容易理解了。
    ——反正他們學習好的理科男都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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