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謊話說上一萬遍，就算是再離譜的謊話，也會有人當真。”
    天色已經逐漸黯淡下來，阿幸和拜娜妮的奶奶坐在湖邊暢談。在他們附近，是那群願意留下來的訓練家在吃飯，他們也參與了肢解巨牙鯊的工作，為今晚的晚餐出了一份力，同樣也有享受阿幸做的美食的權利。
    現在，他們已經完全解開了和拜娜妮的誤會，和塞洛淩等人一邊吃飯一邊談笑風生。
    “雖然是晚輩，但是你還是比我這個老婆子有見識，你的總結的確耐人尋味，想必你的足跡也遍布整個世界吧。”
    “前輩見笑了，我隻是喜歡和人攀談，見多不一定就識廣，隻是遇到的人大多都飽經生活的滄桑。”
    “能品味別人的人生，也是一種不可多得的經曆。”拜娜妮奶奶抿了一口茶，說道：“入口微苦但卻並不刺激，仔細品味還有清香和回甘，我也認識一個從外麵來的人，那時我還年輕，而他卻已經是一副老態龍鍾的樣子，喜歡抱著一壺泡了很久的茶喝。他的茶就很苦。”
    “這隻是個人習慣不同吧，我不太能喝的慣太苦的茶。”
    “習慣不是一天養成的，也不是突然之間形成的，一些微不足道的小習慣，往往最能看出一個人經曆過什麽。晚輩，你的人生還很長，還沒有到我們這個被習慣桎梏的年紀。”
    阿幸托著下巴，仔細品味著這句話，他對茶很少有研究，也沒有一直走在旅行的路上，在天冠山腳下的那間飯店，占據了他現在為止的人生絕大部分時間。“也許泡久一點，會變苦呢？前輩你覺得現在怎麽樣？”
    “哈哈哈，”拜娜妮奶奶罕見地露出笑容，“我現在應該會喜歡那個糟老頭的茶。”
    比他們更加年輕的訓練家的歡笑聲更大，他們已經吃完飯，正在圍著篝火唱著隻有他們才聽過的歌。拜娜妮也樂在其中，看上去完全不像是白天那般恐懼人群的樣子。
    “她很堅強。”阿幸說道，“你把她教育得很好。”
    “我實在愧於這個讚賞，在她父親死後的十年裏，我教給她的還沒有她父親三年教給她的多。也是因為我的無能，才隻能把她送到寶可夢學校去，希望可以擺脫這塊地方。”
    “我聽你提起過，她父親是這塊區域的護林員，能多講講他的故事嗎？”
    “他嗎？也像你一樣，是一個朝氣蓬勃的年輕人，也有像你一樣遇見沉著冷靜的穩重，當然，也不像我一樣，總是固守在這裏。他很小的時候，就帶著一顆精靈球離開家，去尋找屬於自己的寶物，幾十年來從未回過家，當他回來的時候，已經年過四十了，還帶著一個繈褓中的孩子，那就是現在的拜娜妮。之後他便留在這裏，擔任這裏的護林員，也有更多的時間照顧我和年幼的拜娜妮。我也經常像現在這樣，和他坐在水池邊，聽他講這幾十年他在外麵經曆過的故事。”
    拜娜妮奶奶又抿了一口茶，味道像是許久沒見兒子時，他臉上邋遢的胡茬。
    “這是你的女兒？”佝僂著腰的女人問道，“天呐，你這些年都去幹什麽了？隻會寄一些信件回來，我都認不出你來了。”
    護林員臉上溝壑縱橫，由於常年疏於打理，他的樣子比麵前的母親顯得還要老態。“媽，我知道這對你來說很難接受，但是孩子已經生下來了，我也不打算出去了，我想把這個孩子撫養長大。”
    “那你帶她回來幹嘛？外麵多得是機會，帶回這個偏僻的小地方，這孩子免不了和我們一起受苦啊。”
    “她並非隻是我的孩子，也是整個洛伊地區的孩子，當然要回到這裏。我已經找到了一份護林員的工作了，這樣在她長大之後，也能生活在一個寶可夢和人類和平共處的世界之中。”護林員笑了，臉上的溝壑舒展開來，這才顯露出一點年輕的姿態來。
    “行行行，我現在也說不動你了，既然回來了就好好帶孩子，別讓她再像你一樣了。”
    “知道了，媽。”
    杯中的茶水逐漸冷了下來，那股屬於年輕人的清香回甘也隨著熱情消散，變成了一攤帶著苦和酸澀的濃茶。
    阿幸從身邊拿出熱水壺，打算再給拜娜妮奶奶重新泡一杯，但是被她拒絕了。
    “不用，這樣也好。”
    “有什麽過不去的事嗎？”
    “沒什麽，隻是覺得，我不是一個合格的家長。”
    “不，您相當合格，有您的教導，拜娜妮一定能成為出色的訓練家的。”
    拜娜妮奶奶注意到阿幸對她的稱呼變了，心裏更不是滋味，她受不起這個稱呼，尤其是在拜娜妮的教育上。
    “不僅說不上合格，甚至可以說是失敗。我並不理解她的奇裝異服是為了幹什麽，更不願意去了解她的內心，就像剛剛說的一樣，我被習慣桎梏了，單純的認為孩子隻需要聽我們長輩的話，按部就班完成她們每個年齡段應該完成的一些事情就好了。更糟糕的是，我從不認為自己做錯了，直到看見自己的孫女脫去像是刺甲貝一樣堅硬的外殼後那柔弱的內在，我才知道，原來自己所謂的教育，其實一直是想讓自己在她身上活出第二段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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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您今天沒有阻止之後我和禾穗對拜娜妮的幫助，在她用秘傳之藥治好可達鴨之後，遇到其他訓練家騷擾時，您沒有製止我們。”
    “我從一開始遇到你們時就已經說了，遇到自己沒辦法解決的難題時，也需要找尋其他人的幫助。我並不是想讓她一個人去麵對，隻是她需要站起來麵對，而不是逃避，像是刺甲貝一樣用尖刺對準他人，再把柔弱的內在藏在裏麵……這，也是我教育的失敗，也是我用奶奶這個身份對她最後一次教育了。”
    “您的意思是？”
    “拜娜妮很早就和我說過，她想要去參加道館挑戰賽，我一直不想讓她去，我怕她像她父親那樣，就這樣走掉幾十年不回來……之後的路她要自己走了，對於外麵的世界，我一竅不通。”
    “其實我一直有一個疑問，為什麽拜娜妮會對公司如此不信任，而且……既然這麽不信任公司，為什麽她還要參加道館挑戰賽，要知道這裏是洛伊地區……”
    “我不能告訴你什麽，外麵的世界我一竅不通。就此打住吧。”
    阿幸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再問下去也沒有任何答案。
    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這裏距離卡夫市並不遠，有些訓練家選擇連夜趕路，這樣在卡夫市的旅館打烊之前還能趕到。留下來的隻是少數，畢竟大家確實被耽誤了太多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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