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武百官以及大玄皇帝腳下的太和殿，那極其富麗堂皇的太和殿，因為這一句話而開始變得氣象萬千。
    在沈聖昀的印象裏。
    自從四十一年前坐上這個位置以來，見過滿朝公卿的陽奉陰違，但沒有見過他們的當麵硬頂。
    這是第一次。
    而在搬出沈仙佑過後，魏國公周浦眼眸中明顯多了一抹忌憚。
    兒子不講規矩，父親也不講規矩。
    這天下，真要成他沈家的一言堂？
    周浦強壓心中的不舒服，開始低頭，語氣恭敬：“聖上，祥武四十年來，我大玄南北兩線開戰，潑血之案一樁接著一樁，其中症結無不是言王殿下，而在過程當中也是他一人所獨裁！”
    “大玄……究竟您是皇帝，還是他是皇帝？”
    “他隻是一個親王，連藩地都沒有定下的親王，還請聖上在言王殿下的事情上盡快明斷，否則定會出現擅權亂政之象！”
    沈聖昀眯了眯眼。
    好似已經看不清現如今的廟堂局勢。
    眼前的魏公，究竟站在哪一邊？
    天下？蒼生？
    還是站在沈辰陽那小兔崽子的背後？亦或者是勳貴？
    他突然蹦的這麽高，能夠得到什麽好處？
    現在把話說的這麽絕對，即將要把那讓自己極其稱心的小兒子批成了一個罪人。
    淺顯來看，他必然是站在沈仙佑的對立麵。
    得扳倒他。
    可他周家還有一道太祖皇帝所賜的鐵卷丹書。
    思緒到了這裏，沈聖昀內心中已經殺意蔓延。
    “周浦說的對，自祥武四十年始，一切血案皆出自於仙佑之手，他替我這個老父親背負了太多罵名，周浦也是在利用此時提醒朕。”
    “如果，讓仙佑回來抄了周浦的家，將來仙佑麵前的就都會是敵人，這也是在害他。”
    “周浦，你可真是個厚道人啊！”
    坐在玉階龍椅上的沈聖昀在意識到這一點後，心裏對於周浦多了一些感激。
    同時殺心大定！
    沈聖昀在心中喃喃道：“大玄傳世已有三百九十六年，你周家因此而傳世三百九十六年，大玄會不會因朕而衰尚未可知，但你周家卻會因你周浦而滅。”
    “此事，朕親自做！”
    在周浦再次“勸誡”過後，太和殿中陷入寂靜，也都在等待著沈聖昀的回應。
    沈聖昀緩緩起身，隨即爽朗一笑道：“北靖的拓跋赦臨近百歲，仍是能讓邊疆將士畏之如虎。這一點，朕很佩服他。”
    “散朝！”
    不等他們再次開口，沈聖昀徑直轉入龍椅後的屏風，儼然是一種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狀態。
    而在接下來的幾日，朝會上始終看不見沈聖昀。
    朝廷六部奏本堆積成山，內閣成天往禦前司送，但司禮監也是不理會，其中不止是關於議和的進程，還有許多家國大事。
    此時此刻，沈聖昀端著一份茶盞，眺望著正前方的太和殿。
    “四十一年了，那個位子，朕就算不坐，沒有朕點頭，也沒人敢坐上去。”
    “朕還是高估了那幫廢物。”
    朝廷就是一口大鍋，沈聖昀現如今則是在大鍋下燒火的角色，文武百官們則是熱鍋中的螞蟻。
    這個論調，出自於沈仙佑之口。
    白清寒在此事上加以補充。
    “你爹現在燒的還隻是文火，文火慢燉過後，便是武火收汁了。”
    沈仙佑欣然笑道：“隻能說，我爹還是我爹，即便年邁，還是能壓得那幫衣冠禽獸們喘不過氣來。”
    “我倒是覺得，你爹剛剛登基的時候才是厲害，現在不如那時了。”白清寒笑意玩味。
    “哦？”
    沈仙佑並不了解四十年前的事，隻是大概知道老頭子當初登基後，殺了好幾年的人。
    白清寒簡單概括道：“你爺爺死之前來不及收拾那些硬茬子，比起現在這幫貨色可難對付的多。”
    “就拿那個周浦來說，放在當時的環境下，他上不了台麵。”
    “現在嘛……你爹是親自打算對付他，也是在明晃晃的告訴世人，他站在你這一邊。”
    沈仙佑自言自語道：“就算是我沒有替老頭子在找藥材，麵對這樣的事，他應該還是會這麽做吧。”
    “我覺得會，畢竟有你這樣的兒子，任何一個父親都會幫到底。”白清寒說。
    “那我可不能辜負我爹的一片好意！”
    老頭子頂著群臣壓力，就是在給前線戰事創造時間。
    他沒說不同意議和，也沒說同意，而是一直耗著。
    等到打下北靖暨州，不論能否守得住，那就不用議和了，而將來的罵名，也會背在他的身上。
    世人都會認為，是因為祥武皇帝的不上朝，導致議和失敗。
    不論戰爭結果是好是壞，那就與執行戰爭手段的人無關了。
    自己所要麵對的麻煩，隻有朝廷對軍隊的糧餉以及軍械封鎖。
    倒也無妨。
    有兩種辦法，拿不到糧就搶，拿不到軍械照樣搶。
    白清寒淺笑道：“事已至此，那麽……我也助你一臂之力吧。”
    “好。”
    ……
    暨州以南，大玄三大營以及燕遼衛所兵，總計二十萬大軍連戰連捷。
    暨州以西，阻風關被妖族大軍夷為平地，北靖軍隊一敗再敗。
    北靖的老皇帝呼延良玉因此而夜不能寐，反複向著長生天所禱告，可得到的回應隻有不堪入目的軍報。
    他從未想過，大靖老祖會被沈仙佑生擒，就像沒有想過自己在兒子死後重登皇位一樣。
    他把根本原因歸咎到沈仙佑身上。
    他怪沈仙佑運氣太好了，有一個能夠駕馭天下仙劍的女子劍仙做他的紅顏知己！
    議和，不隻是呼延良玉的緩兵之計，也是想借著此時借刀殺人，激化大玄皇朝內部派係鬥爭。
    可照此下去，暨州不超過十日，將會徹底淪陷，到時沒有半點議和的希望。
    而現在，朝廷中的公卿們都不願意搬出真正的家底，他們隻是象征性的支持，大部分資源和戰力都留著呢。
    等著將來有一天京師被沈仙佑攻破，立馬搖尾乞憐！
    呼延良玉十分羨慕沈聖昀，同時也在心裏歇斯底裏的呐喊。
    “同為垂垂老矣的皇帝，為何你還能壓得住那些衣冠禽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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