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的邏輯，十分淺顯。
    一個和沈仙佑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在這場天災地動當中拯救了無數生靈，比起祥武三十四年的皇帝以及太子功勞都要顯著。
    哪怕他是皇帝最小的兒子，哪怕皇帝對他引以為傲。
    但……人人都會對他引以為傲嗎？如果祥武三十四年的沈仙佑被抹殺，還會有朝龍二年的沈仙佑嗎？
    說為了天下格局而不幹涉天災太過虛偽。
    為了自己，才不幹涉，便不虛偽。
    林月夜明悟過後，輕聲道“高位者……這個字眼，用的很妙，有了一種神明的感覺。”
    “那就把自己當做神明吧，俯瞰動亂。”沈仙佑說。
    乾坤之中的光陰逆轉，不是為了改變已經發生的事，而是為了消除未來的隱患。
    沈仙佑目的清晰。
    此行，隻是為了尋找地動根源，以及它的始作俑者。
    這也不難。
    沈仙佑找個無人發現的地方坐著，還從劍簪中拿出一壺女兒紅，一袋子風幹辣牛肉，以及兩個幹淨的琉璃杯。
    “喝點？還得一個半時辰，地動才開始呢。”
    “多謝聖上。”
    林月夜也一同盤腿坐下，費勁巴拉地咬著牛肉，咬的嘴角口水直流。
    她搞不懂，聖上怎麽喜歡吃這玩意，給狗磨牙還差不多！
    這話隻能在心裏想想。
    勉強吃完一根過後，林月夜再也沒伸手去拿，沈仙佑很識趣地給她甩了袋鹵牛肉下酒。
    臨近地動時間點，一壺酒已然見底。
    見沈仙佑又拿出一壺女兒紅，林月夜趕忙勸說道“聖上，別喝了吧。”
    “我不是要喝，而是要埋在這裏，要是朝龍二年還在的話，滋味想必要好得多。”沈仙佑說。
    “那這壺酒，未必扛得住地動。”
    “聽天由命。”
    沈仙佑用術法挖出一個坑，將這壇子酒埋了進去，然後重新覆土。
    等忙活完，時間差不多了。
    已經隱隱約約能夠聽到一陣詭異的嘶嘯聲。
    山林間的飛禽走獸，亦或者百姓們養的六畜，都開始變得躁動不安起來。
    沈仙佑能夠清晰感知到，地底下有著一股無法言喻的衝擊力正在上升。
    嘶嘯聲，正是那股衝擊力所致。
    源頭就在武侯府。
    親臨其境，才能看的更加清晰。
    沈仙佑同時發現，那道被蕭靈瓏煉化的惡蛟神魂，它的真身，在泥土中被殺死了！
    而且，真身的生機，隻在瞬息之間，便蕩然無存！
    位置也在地動中心。
    沈仙佑已經明白了，那條惡蛟神魂，之所以纏上蕭靈瓏，便是這個原因了。
    “姓林的，用蠱蟲探知並且記錄地動中心的情況，能做到嗎？”
    “能！”
    林月夜很有把握，縱然沒有恢複完全，但釋放大量探知蠱蟲，還是能夠做到的。
    很多蟲子的感知力，其實遠遠超過人的想象。
    蟲子所記錄的情形，都會轉移到林月夜體內的蠱蟲之中。
    在地動徹底爆發之時，沈仙佑便帶著林月夜回到朝龍二年的武侯府。
    林月夜張開嘴巴，伸出紅舌，而舌頭上有著一粒指甲蓋大小的雪白絲繭。
    準確來說，是蛛繭。
    她小心翼翼地撚在手中，繼而以道力催化。
    林月夜說“聖上說，夫人們覺得光陰蠱是我登峰造極之作，那麽天蛛蠱，便是我網羅天下之作，隻要是事物，就能被它網羅。”
    “現在不是你裝蒜的時候，先讓我看到地動的實情。”沈仙佑說。
    “哦……”
    見沈仙佑對天蛛蠱不感興趣，林月夜還有點失落。
    此時此刻，天蛛蠱已經被催化完成，二人宛若又換了一個空間，周身都是密密麻麻的蛛網。
    蛛網之上，則顯現著沈仙佑想要的實情。
    地動前夕，有一顆種子被播種下去，而在地動爆發過後，無數人的性命喪於土中，而這顆種子開始迅猛生長，但並不是長成大樹，而是長成了一顆十分有力的心髒！
    心髒衍生出一條條木藤，刺入那些被埋葬在土中的血肉，瘋狂且貪婪地吸取著他們的養分。
    因為地動改變地形，許多被藏在地下的鎏金土，也被這場天災給翻了出來。
    隻是，某些鎏金土在被發現前，就被那顆心髒吸走了養分，以至於這顆心髒在地下長的越來越大。
    從中，沈仙佑還發現了一個虛偽的奧妙之處。
    據地方官們說，地動的時候，武侯府許多建築成為廢墟，而那座武侯祠卻是安然無恙，因為這顆地底下的心髒，衍生出一束木藤，將地動的衝擊力引往了別處。
    這也引起了沈仙佑的一些記憶。
    讓他連連說了兩聲“虛偽”二字，最後一聲，甚至有些憤怒！
    林月夜好奇道“聖上，怎麽了？”
    “我記得，你的那位公公說過，他最想要的就是武侯這樣的臣子，如果有這樣的臣子，他可以在十年之內將大玄打造成一座無可匹敵的帝國。”
    “可是，他為了保護一座區區的武侯祠，將地動災力引往百姓居住最為密集的郫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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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怪不得後來朝廷統計，郫縣受災最為嚴重，死者數量最多！”
    林月夜徹底僵住了。
    這……這真的是沈平川的行徑嗎？
    原本她還有懷疑。
    當看見那顆如同嬰兒的種子，正是沈平川播種下去的時候，她才算真正看清這位素未謀麵的公公！
    沈仙佑感覺。
    若以事實論理，蜀王沈烈與太子沈平川比起來，甚至還能算得上仁慈，因為他是真的在帶兵救災，也在帶兵禦敵，但在作為藩王的時期裏，魚肉百姓，貪墨無度，也是事實。
    但沈烈已經死了。
    沈平川，是以另外一種形式還存活在這世上，還在吸著蜀州百姓的血！
    沈仙佑沉聲道“召集人手，挖出那顆心髒！”
    這顆心髒，也是真心髒！髒的不得了！
    ……
    夜間，沈仙佑和林月夜站在一座巨坑旁，看著已經從土中顯露的龐大心髒，就和一顆鮮活人心一樣，依舊在有力跳動。
    許多人，包括修為高強的修士和武者們，都不禁開始緩慢後退。
    沈仙佑目光陰冷。
    與此同時，天幕之中，雷火交加，而牽引如此天象的源頭，正是當今聖上。
    一位青城山的老道長驚訝無比。
    “貧道此生，從未見過殺力如此之強的術法！”
    沈仙佑神色漠然，緩緩說道“你們躲遠些再作壁上觀吧，否則等會傷著了或者死了，可別來找朕要湯藥錢和撫恤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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