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院的人，不可能不明白。
    如今的聖上，想讓一個人死，神仙都救不活，但想要一個人活，閻王爺都拉不走。
    瘋症？
    嗬嗬……朝龍宮中的丹藥，連成仙都能夠做到，區區瘋症又算得了什麽？
    看著滿身汙穢的劉靜，太醫院院正李遠景用手帕捂著鼻子。
    “先把劉大人帶下去洗洗，稍後我親自去為他診治。”
    李遠景隨後在院子裏透了口氣。
    腦海中不斷思索。
    現在擺在麵前的，其實隻有兩個選擇，治死劉靜，或者治不好劉靜，反正就是絕不可治好！
    李遠景在心裏怨艾著。
    “當君父的，一點都不體諒臣子的難處，這麽一個燙手山芋，您想解決本就是易如反掌的事，又何必要交給臣下來辦呢？”
    “治死了，太醫院固然無責，但我十代醫家出身的李遠景，醫術則會一敗塗地。”
    “治不好，更是奇恥大辱！”
    “治好了，聖上也會認為我們是在把劉靜往死路上推，難辦呐！”
    對內事務往往最難處理。
    內部問題，往往是瓦解一個勢力的關鍵。
    劉靜，原先的肱股之臣，從言王時期一路走到今日，沈仙佑確實不是薄情寡義之人，也理解劉靜約束不住下屬的難處。
    朝廷有朝廷的規製，還是他們自己定下來的，此事要是處理不好，開了這個頭，往後更加難以約束。
    太醫院的日子，一直過得太舒服了，如今稍微碰到點難事便以私心怨艾度之。
    沈仙佑心裏也清楚這一點。
    所以要趁此機會，順手清除掉太醫院。
    因為隨著朝廷的不斷變革，已經不需要他們在這裏吃皇糧了，所以太醫院就得改造成一個隻能為百姓研究病症的機構。
    天下死於饑病者，可不在少數，太醫院的醫術卻很少用在他們身上，長生藥也不可能泛濫到每一個平頭百姓身上。
    如此對待太醫院，也有一部分皇室積怨的因素。
    曆來名醫聖手都聚集在太醫院中。
    可大玄的諸多先帝，卻在當打之年猛然患病，然後就是越治越壞，越治越糟，還沒有實質證據指向太醫院。
    殺他們？
    山匪都在恪守不能殺醫師郎中的規矩。
    皇帝要是對他們一通亂殺，豈不是連山匪都不如了？
    他們謀害皇帝，其實背後的邏輯也能夠理解。
    一個皇帝做了某些事情後，有人再跑到太醫麵前一說，說什麽對國家不利，對百姓不利，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改造他們，便是沈仙佑想出的最佳辦法。
    既不失人心，又能有利於民，且能驅逐這些存在不穩定因素的貨色們。
    李遠景反複權衡利弊過後，還是沒能把劉靜給治好。
    過了幾日，帶著這些天診治劉靜的文字記錄，以奏疏形式送到沈仙佑的龍案上。
    沈仙佑看都沒看，隻是問道“楊止，劉靜現在怎麽樣了？”
    “按照朝廷規製，官員若是因病不能勝任本職，則予以回鄉歸養，保留俸祿，吏部這一次也是這麽做的。”楊止說。
    “那就行，新的禮部尚書就暫不安排了，你近期辛苦點，擔著禮部的事，等到靈珍把她肚子裏的貨卸下來後，你也就能輕鬆了。”
    “到時聖上莫不是要用靈珍換了我？”
    楊止神情板正。
    換做以前，一定會陰陽怪氣一陣，但現在嘛，言語中多了些調情意味。
    沈仙佑玩味道“恩師，你之前可不會像現在這樣擺出一副小女人姿態。”
    “還不是你這小王八蛋害的？”
    在經曆過某些事情後，尤其是在沒有第三個人的環境下，楊止實在難以和他擺出一副正經姿態。
    也打心底佩服他那降服女人的手段。
    沈仙佑伸出手，緊了緊楊止有些鬆垮的衣帶。
    “近期禮部一堆事呢，你就別在這裏埋怨我了，牽扯到人口販賣的案子，你要辦好。”
    “這種醜聞，可以被爆出來，但不能影響到大玄的顏麵。”
    “明白了嗎？”
    楊止在這方麵，也不比那些在宦海中沉浮多年的老手們差。
    隻要不講良心，什麽事都能辦好，這也恰恰是她的長處。
    劉靜被送走之後，太醫院隨之被朝龍宮直接問責，就算是故意坑害，太醫院也沒有理由替自己進行辯駁。
    朝廷正在逐步以修煉者代替那些純粹的文官。
    而修煉者們，大多都難以被疾病所困擾，太醫院這個衙門，權重是一天比一天低，也不會有人站出來幫他們說話。
    沒過一陣子，內閣直接拍板，讓工部和吏部的人陪著太醫院李遠景去皇城外挑選了一個偏僻之處，將那裏定為太醫院的衙門新址。
    李遠景知道此事無法改變，但也忍不住問道“諸位工部的大人們，聖上修為高強，神通通天，他不需要太醫院也就罷了，難道你們也不需要？”
    “自然不需要，強健體魄，修身修心，百病便已難侵。”一位工部官員淡淡道。
    吏部的官員隨後說“李院正，從今天開始，你們太醫院的職責也有所變化，把你們搬遷到這裏來，也是方便你們和民間的醫師進行溝通。”
    “以後呢，就給百姓看病。”
    “具體的規製，都在這份文書裏，請你今日以太醫院的名義傳達太醫院下屬的醫藥衙門。”
    這份文書中所寫的規製，簡單來說，即是把醫師被迫回歸到最純粹的本職，那就是治病救人。
    太醫院上下卻是怨聲載道。
    沈仙佑照樣不在乎，願意治就治，不願意治就拉倒。
    最完整的醫學傳承都在皇城裏放著，都是隻要下苦功就能學會的東西，他們不願意做這份善事，有的是人想做，而這條道路也不是自己能夠決定的，而是會通過時間變遷，靠著後人一步步真正發揚光大，做到真正的濟世救民，而不是被這幫所謂的十代醫家出身的畜生們作為籠絡權與利的工具。
    李遠景也是個聰明人，為了不被清除掉，竟然主動派遣醫師前往大玄全境各地進行遊醫善舉，尤其是一些貧瘠地帶。
    但這個舉動，讓沈仙佑感覺到十分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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