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問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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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眼前的屍山,則滿是老弱婦孺的屍骨,鮮見青壯者。
顯然有不少人在被拋出祖洞時尚未斷氣,許多屍骨仍保留著瀕死掙紮的姿態,甚至能看到一些試圖攀爬而出的屍骸。
可惜祖洞已被封死,眾人傷勢嚴重,最終無人能逃出生天。
曆經千載,許諾站在屍山前,依舊仿佛聽見山中傳出的陣陣哭號。
他早先提及,在冤魂聚集之地的地底,常會有奇異妖物出現。
地門外便是如此,那裏曾是屠殺苗人的場所,於是地底滋生了大量怨氣濃鬱的人頭瓜。
眼前的屍山,至少有數萬人在此冤死,必然孕育邪祟。
許諾立於屍山前,取出盤王缽,欲將其間的怨氣盡數吸盡。
刹那間,屍山上的哭號聲愈發清晰,無數氣息急速流轉。
從屍骨的間隙湧入盤王缽,缽內剛剛被元嬰蠱吸收殆盡的屍氣,又迎來洶湧的怨氣。
盤王缽隨即微微震動,散發出縷縷黑煙,其中的怨氣已凝聚成墨汁般的東西,沸騰翻滾。
與此同時,缽內不時浮現類似人臉的圖案,有老嫗、孩童、年輕女子等,所有人臉上皆充滿痛苦與恐懼,張大的嘴似乎在控訴命運,哀嚎不已。
這些怨氣濃烈至極,甚至衝擊著許諾的心神。
他立即運轉正氣訣。
正氣訣雖修習緩慢,但其穩固無比,修煉時萬邪不侵。
許諾同時施展金光不壞神功,周身泛起金光,抵禦屍山的怨氣。
盤王缽吸收了許久,才將怨氣完全吸納,缽內外恢複平靜。
許諾鬆了一口氣,停止運轉正氣訣,望向屍山,高聲道:“諸位洞民苗裔,我是蠱神後人。”
“想必你們認得我佩戴的蠱王玄鳥墜!我知道你們心中積鬱千年之冤屈。”
“如今湘西屍王僵屍已被。”
“七十二洞苗人定會日益昌盛。
此處正是七十二洞苗人的祖洞。”
“今日得以重見天日,實屬天意。
諸位可安心離去,重返輪回。”
話音剛落,屍山上傳來崩塌之聲,緊接著狂風驟起,仔細聽去,竟是無數歎息交織而成。
從湘西屍王墓室巨石砸開的洞口衝出,化作一道白虹,照亮夜空,直至散去,屍山已矮去數十米。
再看屍山中的白骨,已無絲毫邪氣怨氣,隻是普通的屍骨罷了。
塵歸塵,土歸土。
此刻,許諾腦中響起聲音:“你煉製無常蠱成功,獲地級上品蠱術無常蠱。”
許諾低頭一看,盤王缽中緩緩浮現出一件物事,竟然是一根不起眼的黑色鐵鏈。
長約三尺,粗如小兒手臂,黑黝黝無光澤。
那鐵鏈看似尋常,但許諾一拿起,便覺其非凡。
稍一用力,鐵鏈便飛向空中,化作一個高達一丈有餘的巨大身影。
此人身披皂衣皂靴,頭頂一頂三尺高的尖帽,上麵寫著“天下太平”四字。
那巨人手中提著一條寒氣逼人的鐵鏈,上麵雕刻著無數骷髏厲鬼,散發出幽冷之氣。
巨人的麵容模糊難辨,隻有一片黑色霧氣籠罩其頭,其中隱約可見兩團詭異的黃光,似一雙鬼眼。
竟是黑無常顯化!許諾忍不住嘴角抽搐,這無常蠱實在邪乎,對付靈體怨靈等陰邪之物時威力極大,能輕易製服它們。
對人而言,它能攝取魂魄,與真正的黑無常相差無幾。
不過對那些沒有魂魄的妖邪如僵屍之類,則稍顯無力。
盡管如此,許諾並未在意,畢竟每種蠱術都有其特定目標。
對付僵屍一類的妖邪,他自有針對性的元嬰蠱應對。
他迅速收起了無常蠱,可即便如此,看著那巨人提著鐵鏈直盯著自己,心中仍不免有些忐忑。
正欲離開屍山之際,耳邊忽然傳來細微聲響。
許諾心下一動,此前他就懷疑苗人祖洞中冤魂眾多,屍山下定會出現妖邪。
莫非真有妖邪現身?
同時,他也注意到苗人祖洞本應是蠱蟲最多之處,可進入後卻發現祖洞中的匣子墳竟無一隻蠱蟲,這實在反常。
通常這裏至少會有一些厲害的蠱蟲守護。
此刻聽到的細碎聲響仿佛是蠱蟲移動的聲音,但很快許諾意識到不對勁。
這聲音更像是腳步聲,絕非普通蠱蟲所發,倒似有人行走。
然而,在已被封印百年的苗人祖洞內,怎會有活人?按理說,這裏不可能存在活人。
許諾心中泛起疑慮,當年幾萬人被投入此洞,雖有些人未死,但他們也不可能存活至今。
或許那些幸存者留下了後代?這種可能性並非全無道理。
畢竟苗人祖洞空間廣闊,底部有些區域有水源和菌類生長,甚至還有昆蟲和動物從其他地下通道進入此處。
若真有人在此生存,並學會煉蠱、以菌類為食,也並非完全不可能。
隻是,這樣活下來的人,勢必會在屍山腐屍間度過數百年的歲月。
幾萬具屍體腐爛的過程極其複雜漫長,就算是精通佛法白骨觀的高手,也可能因此精神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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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洞內幾乎無光,即便屍山持續腐爛,躲在黑暗中的人也無法親眼目睹這恐怖景象。
然而,長期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中,這些人還能算是人類嗎?
此時,許諾聽見一陣清脆的笑聲,那笑聲無疑是出自孩童之口,聲音純淨無比。
然而越是純淨,越讓許諾感到毛骨悚然。
若苗人祖洞內真有幸存者後裔,曆經數百年的暗處生活,不論其是否稱得上人類,有一點可以確定:絕不會如此大意。
何至於明知有許諾在場還放聲大笑?更何況,一個三四歲模樣的孩童獨自現身,實在不合常理。
這笑聲聽起來稚嫩,絕非尋常幼童。
許諾瞬間明悟,此並非幸存者後裔,而極可能是未被盤王缽拘禁的怨靈。
然而令他困惑的是,此刻並未感知到厲鬼的陰森之氣,且他的盤王缽乃蠱神傳承的本命法器,不僅是法器,更是這一脈修行者的至寶,與上古盤古大神淵源頗深。
盤王缽斷無可能放過怨靈卻獨留一縷陰氣的道理,加之許諾自身毫無察覺,闕庭神目亦未發現陰靈存在,由此斷定,這定是妖邪。
許諾初見能化為孩童的妖邪,心中不禁生出寒意。
一般能幻化人形的妖邪皆是修為高深的大妖,因化形對它們而言是道難逾的門檻,凡突破者必經曆天劫洗禮。
想到此處,許諾毛發直豎,知遇強敵。
於是在苗人祖洞深處,許諾終於迎來勁敵。
他立即施展闕庭神目,額頭金光閃耀,環顧四周,手中破月刀已握緊,戒備狀態十足。
那孩童笑聲漸近,不久許諾便在屍堆前的薄霧中看見一個約三尺高的小小身影搖搖晃晃朝自己靠近。
女童的身形雖僅三四歲模樣,卻透著異樣氣息,既無陰靈怨魂的冷冽,也無普通妖物的妖風。
即便瓶山之地邪氣彌漫,許諾已斬殺數隻修為百年的妖物,眼前這個飄忽不定的小東西竟毫無妖氣。
相反,它的氣息讓許諾覺得異常熟悉,似曾相識。
許諾雙目越睜越大,滿心驚詫。
這小家夥身上竟帶著蠱氣!待它走出薄霧,許諾終於看清它的真容——竟是個圓滾滾的小女孩兒,四五歲年紀,眼神純真,看許諾時如見陌生人。
然而許諾感到此女童體內蘊藏一股駭人的力量,絕非善類!他清楚地覺察到,女童肌膚潔白,竟有淺淺金色紋路,非文身或飾品,而是天生如此。
誰家良善人家的女兒會生出這般詭異的金色印記?實在匪夷所思!
女童走近許諾,嘴角微揚。
許諾倒吸一口涼氣,這女童嘴裏的尖牙赫然畢露,不像人類幼童,倒像蟲子般鋒利。
許諾下意識舉起破月刀擋在身前,同時退後一步,“別靠近我。”
許諾未動手,因其雖氣息凶險,卻無惡意,女童臉上的笑意真誠,絕非偽裝。
隻是它不動還好,這一笑便暴露了妖邪本質,滿嘴尖牙若咬下,足以留下數十道血痕。
許諾察覺到那個女童身上蘊含著蠱術的力量,他立刻警覺起來。
不用多想,這女童的牙齒必是劇毒無比。
她絕不能接近自己。
許諾下意識地退後一步,目光始終緊盯著對方。
此刻,女童臉上浮現一抹委屈之色,仿佛許諾對她做了什麽傷害之事。
她的嘴角耷拉著,微微顫抖,眼眶泛紅,隨時可能哭出聲來。
這讓許諾感到頭疼不已。
“你到底是什麽東西?”許諾沒有詢問這孩子是誰,因為她顯然不是普通人。
內心深處,許諾猜測這小家夥或許是山中修煉的精怪,來此尋求認可。
山中精怪修行需曆經三重考驗:天、地、人三劫。
其中人劫的一種方式便是化形為人。
而這些妖邪若想化形成功,不僅要修為深厚,還需得到人類的認可。
通常情況下,它們會變成人形站在路旁,問行人:“你覺得我像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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