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過公主府飛簷時，青銅燭台上九盞宮燈次第亮起，將滿室人影映得忽明忽暗。李逸塵展開卷邊的《千字新韻》，素白指尖撫過泛黃紙頁上的朱砂批注，聲音裏帶著難以抑製的激動：“諸位請看，程殿下將《山村詠懷》改編得何等精妙——‘一去二三裏，煙村四五家。亭台六七座，八九十枝花’，原詩添補拚音注腳，再配水墨童趣插圖，蒙童們對著畫中遠山近舍，既能識數字，又能悟詩韻，這般啟蒙之法堪稱絕妙！”
    蘇懷瑾將茶盞重重擱在案上，震得竹簡上的《九九乘法表》微微發顫：“更絕的是這算術篇！以往孩童需苦學數月的乘除之法，經殿下編成‘二四得八像菱角，三五十五掛燈籠’的口訣，連我那三歲孫兒都能拍著小手背得滾瓜爛熟。”話音未落，窗外忽傳來清脆童聲：“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借問酒家何處有？牧童遙指杏花村——”三個紮著羊角辮的學童舉著課本跑過回廊，李沐陽撫掌大笑：“北戎的狼崽子們要是都能這般吟詩誦文，草原上怕是要少一半紛爭！”
    程小雨倚著雕花窗欞，看著簷角銅鈴在風中輕晃。她素手輕點地圖上蜿蜒的邊境線，沉聲道：“文字能通四海，度量衡為何不能？諸位可知，去年北戎商隊運馬至樓蘭，隻因量尺相差三寸，生生折了三成馬匹！”她展開一卷泛黃的竹簡，上麵密密麻麻記著各國換算亂象，“若能統一度量衡，大到軍械鑄造，小到布帛交易，皆可避免因尺寸差誤引發的爭端。”
    李將軍的鐵劍重重杵在青磚地上，濺起幾點火星：“老臣戍邊二十年，最恨關隘處換錢時的盤剝！如今各國幣製混亂，同樣的銀錠，在達賴國能換十石糧，到了順國隻剩七石。若能推行統一貨幣……”他蒼老的聲音裏帶著幾分哽咽，“將士們的血就不算白流。”
    “車同軌方能興萬邦！”李小明突然抽出腰間短刃，在沙盤上劃出筆直的線條，“樓蘭商隊穿越沙漠，常因車輪寬窄不一陷進沙坑。若按兩駕馬車並行的規製修建官道，東起樓蘭烽燧，西至北戎氈帳，北抵達賴佛塔，商旅往來暢通無阻，比十萬雄兵更能安邊境！”
    程小雨的指尖停在靈嶽山標記處，玉玨在袖中微微發燙。她抬眸時燭火映得眸光如星：“當各國孩童共讀一卷書，用同一算籌計數，駕同樣規格的馬車，說著相同的官話……”話音未落，李逸塵突然擊節而歌：“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眾人先是一愣，隨即齊聲和道：“低頭思故鄉！”歌聲撞碎夜色，驚起簷下宿鳥，撲棱棱掠過掛著“天下大同”匾額的門楣。
    窗外秋雨漸密，案頭未幹的奏章上，“書同文、車同軌、量同衡、幣同製”十二字在燭光中忽明忽暗。程小雨望著眾人因激辯而漲紅的臉，恍惚看見靈嶽山的寶藏化作萬千流光，沿著新修的官道灑向四方，照亮無數誦讀著同一篇詩文的學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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