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山猜跟在他們身後的人就是巴克那小子，這幾天銀龍醒著的時候總會突然跑出去，過一段時間後才回來。
    忙碌得像一隻小蜜蜂一樣，勤勞指數直線上升。
    就譬如現在，一聽到溫德提到有人跟著他們，原本待在劉山包裏的銀龍立馬竄了出來，朝某個方向飛去。
    劉山對溫德寫道：不認識，不用管。
    溫德看向銀龍離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出森林後，還要翻山越嶺才能到達下一個國家。
    走了幾天，一行人在一座山上看到了溫泉。
    劉山與季無聲一拍即合，都決定在這裏露營幾天，好好休息。
    反正拯救公主這事兒也沒有一個期限，公主本人更是沒有絲毫的性命安危。
    劉山泡著溫泉，想著一件事：這幾天晚上，公主的木偶們再也沒來騷擾他了。
    雖然沒有親眼見過公主本人，但劉山百分百肯定對方一定是0001的分裂體，也就0001會對他如此執著了。可是，他都沒有見過公主，且在他進入國都前，公主就已經去了惡龍穀。公主到底是在什麽情況下看到他的？
    劉山想著，視線落在溫泉另一邊的季無聲和紅龍黑龍身上。那一人兩龍都將整個身子潛進水裏，隻露出眼睛以上的部分。
    突然，紅龍從水裏冒出整個頭來，興奮地指著另一邊，對季無聲說道：“我聞到了寶石的香氣。”說完，遊到岸邊，爬上岸後，抖了抖身體和雙翼，甩掉身上的水分後，立馬飛了過去。
    季無聲一懵，“什麽寶石，寶石還有味道？”
    黑龍已經見怪不怪了，“老大，它說有那肯定有。”它也跟著上了岸，跟在紅龍身後。
    季無聲實在好奇，於是也跟著兩條龍跑了。
    劉山正泡得舒服，就沒去跟他們湊熱鬧。銀龍和溫德也不知道去了哪裏，整個溫泉就剩下他一個人獨享。
    他背靠著石壁，溫泉的熱氣繚繞，蒸得他臉色微紅。他頭往後仰，看向天空。
    此時正是下午，天朗氣清，給他一種十分祥和又安寧的感覺。
    他不由自主地閉上眼。
    就在這時，水聲輕響，有人正涉水走來。
    劉山抬起頭，看向從霧氣中走來的人，霧氣蒙蒙間，那道身影更是顯露出極好的身材，寬肩窄腰，站在水裏，水才剛沒過他的小腿。
    劉山想，大概是因為這個溫泉本來就比較淺。
    等到人穿過霧氣，劉山看清了對方臉上戴著的麵具。
    來的是溫德。
    溫德走到劉山旁邊，沒有說話，他有些緊張，這還是這麽多天以來他有機會和太陽獨處。他慶幸自己戴著麵具，這才沒有出糗。
    劉山側頭看了他一會兒，他本想拿出紙筆，但想到現在在水裏，就拉起溫德的一隻手，食指在對方手心上寫下一句話——你為什麽一直戴著麵具？
    這麽些天了，他就見過溫德露過下半張臉，而且還是隻有吃飯喝水的時候才會露，其餘時候都擋得嚴嚴實實的。要說不好奇，那是不可能的。
    溫德在劉山拉起他的手時就感到訝異，他緊張地心髒直跳，掌心因為對方的舉動而發癢，根本難以集中注意力去留意劉山到底寫了什麽。
    他喉結滾動，見劉山因為他沒有回答而皺起眉頭時，忙解釋道：“抱歉，太陽，我沒有看清你寫了什麽。”
    劉山又寫了一次，這回溫德知道了他的問題。
    溫德沉默了一會兒後，問：“你想看嗎？”
    劉山點了點頭。
    溫德抬手，慢慢地摘下麵具，他抬起頭來，露出一張膚色蒼白的臉，他的眼睛是清透的琥珀色。
    銀發、琥珀色，還有這張臉，都和最初時的0001，或者該說和拉斐爾無異。
    隻不過，溫德的臉頰兩側多了兩處看起來像是銀白色鱗片的東西，從鼻梁一路延伸至兩側顴骨，在陽光下閃著光，差點兒晃了劉山的眼睛。
    “太陽，”溫德輕聲說道，“在我的族人那裏，我被稱作‘背叛大海的人魚’。”
    劉山歪著頭，有些疑惑。
    溫德的嘴角微微上揚，似乎知道他的疑惑，“我是精靈係人魚，太陽。”他微微彎下腰，在劉山耳邊輕聲問道：“你見過人魚嗎？”
    劉山心想，何止見過，他還當過人魚。
    他微微側頭，躲開溫德的繼續靠近。
    溫德一頓，接著說道：“很久以前，當我還在海裏生活的時候，就一直有個聲音在對我說，到陸地上去。”
    聽的次數多了，溫德對陸地也有了向往。於是，他到了地麵上。
    他接著問劉山：“你知道我的雙腿是怎麽來的嗎？”在劉山沒有絲毫變化的視線下，溫德繼續說道：“是那個聲音告訴了我，該怎麽製作魔藥。那道聲音對我說，在必要的時候，他想借助我的身體。”
    劉山看見溫德在說完這句話後，神情忽然有了變化，在對方垂眼又抬眼的瞬間，那雙琥珀色的眼睛盛滿笑意。
    他看著“溫德”在他額頭上落下一個輕柔的吻，然後對他輕聲說道：“我一直都很想趁著你清醒的時候這麽做，奧力。”
    劉山沒有開口，事實上他也說不了話。他除了震撼之外，更多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心情。
    他下意識地看向“溫德”的腿部，那裏依舊是一雙腿而不是魚尾，他內心有些可惜。
    “溫德”手指在他喉結處輕點了一下，劉山隻覺得喉嚨暖洋洋的，就聽“溫德”說道：“我用我的一部分力量換回你的聲音，奧力。”
    劉山試著張嘴，他說道：“拉斐爾。”
    “溫德”，不，應該說是拉斐爾，他嘴角微微上揚，即便他內心如何喜悅，他的神情依舊沒有太大波動，但劉山知道對方此時很愉悅。
    “是我。”拉斐爾微微彎著眼睛。
    “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劉山問，0001早就告訴過他，已經將之前的分身都融合了。
    拉斐爾解釋道，“從人魚世界離開後，我本該回到主體那裏，隻是它將我丟去了其他世界，我見到了主體的其他分身。我意識到，主體很快就會再次將我回收，於是我在這個有著人魚的世界裏，留下了我的一小部分意識。這部分意識很微弱，一直潛伏在這具身體裏。”
    “是主體的傲慢，讓我得以在其他世界與你見麵。”
    拉斐爾有些遺憾，“可惜，我不能待太長時間。我隻是微弱的意識，很快就會被徹底地吸收。這些年來，我強撐著，不被溫德的意識吸收，我總算等來你了。”他露出一個滿足的笑容，“我很高興，能夠對你訴說我的心意，奧力。我一直都知道你隻是你，不是一條人魚，隻是一個人類。”
    在離開人魚世界後，拉斐爾就從主體那裏得知了劉山的真名。
    隻是，“奧力”這個名字是屬於他們彼此之間的回憶，隻屬於他們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