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鈺用一種混合著渴望與哀求的目光盯著劉山，他希望得到劉山的回應，又害怕從對方口中聽到任何回答。
    “我知道，”劉山看著仇鈺露出一個一如既往的笑容，表情沒有任何波動，連一絲喜悅或是困擾都沒有，僅僅隻是看著他，說道：“我一直都知道。”
    這不算回應的回應令仇鈺的心髒傳來陣陣刺痛，他張了張嘴，試圖說點什麽。
    他企圖再次用眼淚來讓劉山心軟，然而這次淚水卻像是枯竭了一般。
    他擠不出一滴淚，就像是對這個回答毫不意外。
    仇鈺發現自己什麽也說不出來。
    惡心感瞬間消退。
    他內心湧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恨意。
    這股恨就像是積攢已久，帶著猛烈的不甘，讓他生出想要將麵前的人囚禁起來的念頭，禁錮在隻有自己才能看到的地方。
    讓對方隻能看到自己，隻能與自己接觸，隻能……
    他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同時眼眶發紅，臉上浮現出顯而易見的怒氣。
    劉山將仇鈺的表情變化看在眼裏，對方正用一種極具侵略性且帶著些許惡意的眼神掃視著他，像極了沒失憶前的樣子。
    非人感十足。
    劉山大概能猜到仇鈺在想什麽。
    0001本身就是極為危險又極度自我，總是自說自話地對他窮追不舍，刻意地無視他的意願，試圖讓自己接受他的所謂愛意。
    一開始，劉山的確對0001極為不滿。
    但也許是與0001的多個分身或分裂體相處的時間加起來已有幾十年，對於0001時不時流露出來的這些惡劣想法與情緒，劉山已經能夠做到熟視無睹了。
    甚至，在這種目光下，他還能做到不受絲毫影響，並且在心中權衡起安撫與否帶來的後果。
    鑒於不安撫可能會導致0001對他做出惡劣的行徑，為了自己的自由著想，劉山還是決定安撫一下對方。
    於是，他握住仇鈺的手，果然看到對方臉上的怒氣瞬間退散，就連眼神都變得無害起來，正用一種可憐又無助的眼神盯著他。
    劉山發散思維地想：301真的很適合去演戲。要是之後哪個小世界裏，301真成了明星，他說不定會買個海報或者寫真支持一下。
    性格惡劣歸惡劣，但301的確漂亮。
    仇鈺見他走神，趁機反握住他的手，晃了晃，問道：“你在想什麽？”
    劉山的思緒被拉了回來，他道：“該洗洗睡了。”
    浴池裏，劉山用力地搓洗著身上的圖案，皮膚都搓紅了，顏色卻是絲毫沒掉。
    這哪裏是能洗掉一些，根本就洗不掉。
    劉山頓時就放棄了繼續搓洗圖案，轉而認真地清洗著身體。
    等他回到仇鈺的臥房，對方也已經洗浴完畢，正坐在床邊看著他。
    仇鈺的目光追隨著劉山的身影，看著他爬上床，到了靠牆的那邊，用被子在兩人中間隔出一條道。
    劉山抬眼看著仇鈺說道：“今晚不準越界。”他可不想一直聽著仇鈺在旁邊幹嘔，其實他更想單獨睡，但仇鈺不願意。
    不知為何，打開了第三道鎖的仇鈺反而更加粘人了，似乎恨不得隨時粘著他。
    劉山原本以為仇鈺會對此露出不滿，然而，對方隻是抿著嘴，沉默片刻後，應道：“好。”
    他的眼神帶著劉山看不懂的情緒。
    劉山總覺得仇鈺有些奇怪，這反應太平靜了，有點不像他。
    劉山半信半疑地躺下，扭頭看見仇鈺已經背對著他坐在床邊，一動不動。
    像個鬼一樣。
    仇鈺一直坐著，直到聽見身後的呼吸聲漸緩，他才慢慢轉過身，望著劉山的睡顏。
    半晌後，他站起身，悄然離去。
    床上，劉山睜開眼，把小分身叫了出來，“301這會兒什麽情緒？”
    小分身在劉山沒有呼喚他的時候也一直都在，隻是一直保持著沉默。
    它早就注意到了主體的不對勁，它想，是它想得太過簡單。
    原來消除第三道鎖並不需要主體停止喜歡這件事，隻需要在其中摻上恨意，就能抵消愛意所帶來的痛苦。
    它沉默片刻後，回答道：“愛恨交加。”
    劉山頓時汗流浹背。
    仇鈺看著手中的畫像，他以為畫像冰冷，不會回應他是一件極為遺憾的事。
    隻是，經過今日後，他又生出一股想法，倘若他喜歡的人真是一幅畫像反倒才是一件好事。
    如此，他便不會從對方口中聽到自己不想聽到的回答。
    這麽想著，仇鈺冷漠地看著畫中的笑容，他手一鬆，畫便掉進腳邊的火盆。
    紙張瞬間被火舌包圍，邊緣因火焰的吞噬率先化為灰燼。
    火焰沿著邊沿往中心繼續蔓延，直到將那張笑臉徹底吞噬。
    仇鈺燒了一張又一張畫像，他靠著走廊圓柱，目不轉睛地看著畫像被火焰吞沒。
    月亮高懸於空，皎潔月色落在火盆上，還有池中已出現萎靡之色的金麟花上，唯獨不照在他身上。
    仇鈺抬頭，眼中的紅色數字不停地閃動著，照得他那張臉越發詭異。
    他不自覺地卷起袖子，看著小臂上的“山”圖案，手指輕輕地在自己的皮膚上摩挲著。
    來回兩三次後，他麵無表情地用平整的指甲掐向圖案表麵的皮膚，緊接著用力地刮過皮膚。
    他竟是硬生生地用指甲在自己手臂上刮出了一條條血痕。
    血花從肌膚表層滲出，他卻仿佛毫無知覺，繼續用力地掐進去。
    就要他繼續動作時，忽然被拉住手臂，仇鈺冷然看向來人，冷聲道：“放開我。”
    劉山原本沒打算出來找仇鈺，隻是聽小分身說對方正在自殘，他半信半疑，還是趕了過來。
    他遠遠地就看見仇鈺站在陰影處，腳邊還有火光。
    等他跑近後才看清對方在做些什麽。
    劉山的視線落在仇鈺的手臂上，頓時替他疼得齜牙咧嘴起來，“你對自己也太狠了。”
    仇鈺冷哼一聲，“和你有什麽關係？難道你還會心疼我嗎？”
    說著，他甩開劉山的手，轉過身去。
    劉山撓頭，這是想跟他玩“虐戀情深”那套？
    他試圖說點什麽，“仇鈺……”
    然而，隻叫了一聲名字，仇鈺立馬惱道：“我不想聽。”
    盡管嘴上這麽拒絕，仇鈺卻異常希望劉山能夠繼續說下去。
    然而，他卻聽到劉山說了一句，“好吧，那我不說了。”
    緊接著的，是越來越遠的腳步聲。
    仇鈺沒有回頭去看劉山離去的身影，他抬頭望向高懸的明月，呢喃道：“我討厭你。”
    討厭你不回應我。
    討厭你看不到我。
    討厭你不愛我。
    “你討厭誰？”一道身影從他麵前冒出，發著光的臉湊到他麵前。
    仇鈺瞪大了眼，連連後退，然而身後就是火盆，他的腳絆倒了火盆，整個人向後跌去。
    就在他以為自己就要這麽栽倒在地時，他的手臂被人抓住，仇鈺看到他討厭的人拉著他的手，臉上是難以抑製的笑容。
    “你也太不經嚇了。”
    仇鈺看到自己站在了月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