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是地球。”智腦並不意外劉山會突然這麽問，因為那副智能眼鏡帶有講解功能，開頭就會說明在眼鏡中所見到的是地球的風景。
    他的人類好奇心很重，卻又固執地將自己困在一個小空間裏。
    智腦無法理解劉山的想法，但他不會過多幹涉劉山的生活，除非預見到劉山的行為會引發糟糕的後果。
    “曾經？現在不是了嗎？”劉山想到自己看到的情況，“我看到其他人的視頻裏，外麵好像很荒蕪？”
    “比起災難剛發生時，現在已經好了很多。至少，植物能夠繼續生長，隻是生長周期變慢了。”智腦解釋道，“這不是什麽重要的事，距離上次災難已經過去一萬年了。現在，這顆星球被稱作‘新紀星’。”
    “人類還活得好好的。”
    “這對人類而言是最好的結果。”
    劉山保持緘默，畢竟他並不完全了解這個世界，也不想去跟智腦辯論——現在的狀況對人類而言到底是不是好結果。
    察覺到劉山的沉默，智腦問“你覺得我不近人情嗎？”
    劉山笑了笑，“你又不是人。”
    智腦能夠分析出人類當前的情緒，但他隻能通過數據來判斷對方處於“喜怒哀樂”中的哪種狀態。
    可現在，劉山的情緒很平穩，甚至臉上還帶著笑，智腦卻不認為這處於“開心”的狀態。
    智腦想說點什麽，但他的數據庫裏沒有能夠應對此種情況的方案，最後隻能用“你說得對”來作為回應。
    智腦沉默地看著劉山吃完飯，又陪伴著他做完所有事情，看著他最後躺到床上準備入睡。
    “早點休息。”觸手幫劉山蓋好被子，又輕輕拍了拍他，“明天我再抽時間來找你。”
    “嗯。”劉山點了點頭。
    主觸手末端在他唇上點了點，仿佛在親吻他那樣，隨後退回通風口。
    劉山看著觸手，在最後一根觸手將要完全撤離時，他突然道“301，我想見你。”
    觸手動作一滯，卻沒有出現劉山預想中的情況。
    智腦又來到他麵前，“301是誰？你的朋友嗎？”
    智腦轉念一想，他的人類根本沒有機會去認識什麽朋友。
    “你看上去好像很驚訝？你在驚訝什麽？”觸手摸了摸劉山的臉，問出疑惑。
    自從遇見他的人類後，智腦總會產生各種疑問。
    “沒什麽，我隻是……”劉山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麽。
    這些天裏他想了很多，以為智腦是0001本體而不是分身，為此做足了準備，試圖喚起對方的記憶，可現在看來，他似乎弄錯了。
    “我隻是……這隻是一個遊戲。”他隨口敷衍道，甚至沒有去找一個更完美的解釋。
    智腦沒有多問，他的人類莫名地陷入了低落中。
    “我會在這裏看著你睡著。”觸手輕輕拍了拍劉山的胸口，嚐試著哄他入睡。
    智腦調出一首曲子，這是一首沒有歌詞的純音樂。
    這首曲子就存儲在他的數據庫裏，智腦也不知道曲子的來源，或許是曾經創造他的人類留下的。
    劉山聽著這首曲子，盡管他五音不全，但對聽過的、尤其是印象深刻的曲子，還是能記住的。
    他覺得有些許耳熟，好似在哪裏聽到過，但又不太確定。
    於是，他問智腦，“你知道歌詞嗎？或者你知道曲名嗎？”
    智腦檢索著這首曲子的歌詞與曲名，看到曲名時，他有些愕然，“它的名字叫……”
    “《301》。”
    “你認識嗎？”智腦看向突然將臉埋進被子裏的劉山，他檢測到人類的情緒處於一種不知名的波動中。
    智腦與劉山都陷入沉默之中，房間隻剩下的鼾聲。
    良久過後，智腦聽到人類略帶鼻音的回應，“嗯……是一個……朋友寫的。”
    觸手探進被窩裏，尖端擦去他眼角的淚花，“你在因為什麽難過？”
    “沒什麽。”劉山悶聲道。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後，他就好像越來越情緒化，甚至還有點多愁善感了。
    這不像他。
    “我覺得我好像陷入了一個死胡同裏了，你知道死胡同嗎？”劉山看向觸手。
    “當然。”智腦自然知道這個意思，“你有什麽心事，可以告訴我，我或許能為你建議。”
    劉山隻覺得一根觸手說出這麽一本正經的話，有些滑稽，不過，他還是繼續說道“我好像太過糾結一些事，也許事情不用複雜。”
    以前，他做事情很少瞻前顧後，僅僅是想到了就去做。
    無論對與錯，他都接受因自己的行為所帶來的後果。
    當初，即便剛綁定係統，知道自己要做任務，他也不會那麽在意所謂的任務。
    他把這些世界當做體驗，如果遇到自己不想做的任務，他也不會去勉強自己。
    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在意這些任務在意到這種地步？
    可是，如果他不完成這些任務，他又怎麽對得起這些以靈魂作為代價的願望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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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劉山想，他並不完全是真的為了願望者們考慮。
    更多時候，他希望完成任務拿到積分，獲得更多的休息時間，讓自己的懲罰時間越來越少。
    “我不知道該怎麽做。”劉山對智腦說道。
    明明他已經經曆了這麽多個世界，即便很多世界他並沒有待上很長時間，但加起來也有幾十年了。
    這幾十年裏，他好像一點兒長進也沒有，甚至還越來越差勁了。
    “我不知道該怎麽做。”
    劉山聲音沉悶道，“我明明算起來年紀已經不小了。”
    智腦感覺到了心痛，即便他隻是一個程序，沒有心髒這一部位。
    觸手纏上劉山的身體，像是在擁抱他一樣。
    智腦柔聲道“就按照你自己一開始所想的去做，很多時候，結果並非是重要的。”
    不過，智腦還是補充道“隻要不是傷害到你自己的事，你都可以盡情地去做。如果太過危險，我建議你還是不要去涉險。”
    劉山抱住觸手，回以一個擁抱，“你真的一點兒也不會安慰人。”
    智腦身子一僵，但隨即，他檢測到人類的心情好了許多，就連眼神都變得堅定起來了。
    “不過，你說得對。我應該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
    他想要出去。
    就像以往去到的陌生世界那樣，去了解這些世界，不僅僅是為了自己，也是想讓願望者們看到更多的可能性。
    他想要出去。
    此時，劉山腦海中響起一道聲音。
    【任務變更走出去（我做不到的事，你能幫我做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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