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玉跟著萊塔奶奶順著樓梯來到二樓。
    這棟三層高的房子內布置和普通老人家裏差不多，不少上了年頭的老物件放在家裏，顯然萊塔奶奶是一個念舊的人，有些陳設距離如今看起來少說也有二十年往上走。
    但她卻將這家裏收拾得幹幹淨淨，樓梯的牆上掛了不少裝飾照片，樓梯拐角處還放著插著一枝花的花瓶，夕陽落下時，黃昏的暖光正好可以照在那花瓶上，在牆上留下長長斜斜的剪影。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誰也想不到在這樣處處是小巧思的溫馨家裏住著的老奶奶，其實是意國黑幫教母。
    萊塔奶奶將餘玉帶到二樓的書房之中，關上門，杜絕了被人聽閑話的可能，她才拉過餘玉的手，已經有些許渾濁的綠色眼睛帶著慈祥的笑意，細細打量了他一番，才拍了拍他的手背，輕輕說了一聲：“好，好，好。”
    也許長輩們關心的永遠是孫輩們的身體健康——
    “人家當大明星一個個都比紙片還瘦，小賽你怎麽這麽多年了看上去半斤都沒瘦下來呢？”
    “……？”奶奶你禮貌嗎？正常情況下奶奶見孫子孫女隻會說孩子又瘦了在外受苦了之類的嗎？
    挺好的，不愧是一家人，都不怎麽喜歡按常理出牌。
    “其實，我的體脂含量已經很低了。”思來想去還是有些不甘心，餘玉嘟嚷著補充了一句。
    可是萊塔奶奶並不在意這些，她敷衍地擺了擺手：“是的，我知道你健壯得就像個小牛犢子，腦子又聰明得像隻狐狸。聰明而又強壯能讓你活下去，但太過聰明了也不好，奶奶不就是想讓你離那個吃人的家族遠一點嘛，至於這樣躲著奶奶嗎？”
    “奶奶，您可不止是想讓我離亞拉裏克遠一點。”餘玉有些無奈。
    “讓你接手我這邊的活怎麽了？剛剛還誇你聰明呢，你怎麽可能沒想到，亞拉裏克是你一個人說遠離就能遠離的嗎？從來都隻有亞拉裏克拋棄自家的孩子，可沒有自家孩子拋棄亞拉裏克，你要是不繼承諾拉維尼奇，沒有幫派的幫助，你怎麽離開亞拉裏克？”
    萊塔奶奶說的並無道理，再加上她還有一劑猛藥——“亞拉裏克絕不允許自己的大公是一名藝人，但諾拉維尼奇並不在意。”
    在餘玉自身沒有任何倚仗的情況下，如果他還想正大光明地走音樂這條路，這也許是最好的結果，無非是從一個毫無自由可言的龍潭，跳入另一個被理想化的美好包裝起來的虎穴。
    “但是我必定會有付出和犧牲，而那些犧牲注定會成為束縛我的牢籠，對嗎，奶奶？”一邊做音樂一邊管理整個諾拉維尼奇？想什麽呢。
    諾拉維尼奇如果時候想要徹底“合法化”隻有一條路，那便是從政。
    所以諾拉維尼奇當然不會介意自己新一任boss加入娛樂圈，成為偶像可是能最快收集民心的手段之一。
    如果真被綁在諾拉維尼奇這條船上，他這兩輩子所熱愛的，哪怕付諸生命也要繼續堅持的音樂事業，將會成為諾拉維尼奇成功上岸的墊腳石。
    不會屬於自己的未來，不被自己攥在手裏的未來，餘玉寧願不要。
    所以很多時候餘玉都在想，他這些個金手指背景，到底是所謂的爽文金大腿，還是上天給他開的一個玩笑。
    擱人家那都是幫助他們無腦平推的龍傲天爽文劇情，為什麽放在他這處處是阻礙呢？
    “哎，你這孩子，太聰明，也太倔了，總想在現實世界裏追求理想化，哪有這麽容易呢？”萊塔奶奶有些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
    兩世為人的餘玉攤手聳肩一臉無辜：都是千年的狐狸了還玩什麽聊齋啊，玩點風花雪月陶冶情操的音樂藝術不好嗎？
    “其實奶奶，咱換個思路，您也不一定非得在我這棵又倔又歪胳膊肘往外拐的歪脖子樹上吊死啊。”餘玉眼睛一轉，“要不這樣，您再看看菲歐娜呢？”
    “您想想看，菲歐娜年紀輕輕就接手了拉裏奇，前後不過十年時間，就把行將就木的拉裏奇給盤活了，成功讓傳統企業向更高效化、數字化與智能化方向轉型。”
    “如今拉裏奇常年穩定在第十名的位置，那是因為亞拉裏克公爵這個稱號本身就影響力巨大，不宜再露鋒芒，但實際上拉裏奇遠不止這些。”
    “這都是誰的功勞？那可是我親愛的姐姐菲歐娜，嘔心瀝血數十年如一日的挑燈夜戰，以及出眾的能力與超強的大腦相結合的成果啊！”
    “奶奶，她能盤活偌大的拉裏奇，諾拉維尼奇自然也不在話下。說實話，看著諾拉維尼奇目前的局勢，我身為您的孫子也確實焦急在心，卻又沒辦法親自替您排憂解難，這讓我經常夜不能寐。”
    “而現在終於出現了一位能將諾拉維尼奇帶向光明的領軍人物，我現在已經難掩激動，奶奶，不如我幫您和她聯係，將她約來羅馬方便您綁架啊不邀請她進一步詳談？”
    萊塔奶奶怔怔地看著餘玉連草稿都不打厚著臉皮侃侃而談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的樣子，不知道的還真以為他處處為諾拉維尼奇考慮呢。
    末了，萊塔奶奶大笑起來，差點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哎喲，小賽你可真是一個好孩子，瞧你這嘴皮子，難怪那些瓷國人評價你會說你是嘴甜交際花呢，你幹音樂這行可真是屈才了。”
    “行啦，你也別一門心思想著給你姐姐挖坑，我雖然之前一直不在你們身邊，但自家孩子是什麽德性我會不知道？你們倆從小就打架，現在依然喜歡胡鬧。”
    餘玉撇撇嘴，他也知道這次坑姐行動成功率不大，但他還是想嚐試一下，說不定就成功了呢？
    “算了，我叫你來，也並沒有指望你能答應奶奶對你的期望。這麽多年了，你一邊與你的祖父虛與委蛇應付著，一邊堅持做自己的音樂，從零開始一點一滴打造自己的公司，自己的事業，自己的勢力，奶奶其實都看在眼裏的。”
    “想必你那自作孽活該病死的爺爺也看在眼裏，而他能做的最大幫助就是對此視而不見。但我可不一樣，我可沒他那麽小氣肩上還壓一堆擔子。”
    萊塔奶奶一邊說著，一邊從書桌的保險櫃裏，翻出了一個文件夾。
    “你要是想脫離亞拉裏克，又不想接手諾拉維尼奇，還想在亞拉裏克為了保全名譽極有可能對身為‘叛徒’的你的多番限製下，站穩腳跟，你那在娛樂圈有些影響力的音樂工作室，還遠不夠格。”
    “但奶奶還是希望你永遠不會陷入到那種局麵。”
    她將文件夾交給了他。
    裏麵是一份協議，一份公司並購協議。
    如果隻是單純的公司收購，那倒也沒什麽，奶奶送孫子一家公司，有錢人家豪門間經常如此。
    但是這個公司可不一般。
    以餘玉的身份，他不可能不知道在墨索裏尼時期創立的enri studios，目前是意國最大的電影公司之一，也是目前意國民主黨幕後金主之一。
    如果恩裏克工作室的收購合同在萊塔奶奶手中，這說明，恩裏克的真正主人，其實是諾拉維尼奇。
    餘玉沒有想到，當今意國執政黨的領袖，將掃除腐敗打擊黑手黨當做口號的意國總統，背後的資方居然就是意國最大的黑手黨。
    這可是好大一盤棋，你們玩政治的心真髒，果然他還是隻喜歡在音樂世界瑪卡巴卡。
    餘玉合上了文件夾，又將合同推了回去：“諾拉維尼奇比我更需要這個。”
    “不，這個在諾拉維尼奇手裏才是燙手山芋，目前的總統年紀不小了，馬上又是一場腥風血雨。”
    “收著吧，之前逢年過節我還能寄點東西給菲歐娜，但總是不著家居無定所的你，奶奶一直都沒能給你送點什麽，今天就攢起來一次送個大的吧。”
    萊塔奶奶將文件夾鄭重地放在餘玉手中。
    顯然，為了從政洗清過往的一切，諾拉維尼奇不能再當一個遊離在棋盤之外的資助者，他們得入局。
    所以，恩裏克交給了餘玉，在外界眼中，無論是餘玉還是ery和諾拉維尼奇都沒有半點瓜葛，沒有其他人知道萊塔和他們的關係。
    隻要他簽了字，蓋了章，is收購了恩裏克，他不僅可以進一步開拓娛樂圈電影事業的版圖，也將直接“繼承”意國執政黨資方的位置。
    再加上is之前對自由國某些州長的資助……
    哪怕他當場和亞拉裏克斷絕關係，亞拉裏克也不能輕舉妄動。
    萊塔奶奶送給他的是一份能夠創造雙贏的大禮，這大概是當餘玉第n次拒絕成為諾拉維尼奇新boss後，她想到的pan b。
    不過無論是萊塔奶奶還是便宜老爹那邊，雖然目的不同，但本質上他們都準備以搭建娛樂帝國的形式為餘玉創造更多機會，不得不說他們倆不愧是母子。
    看到餘玉最終收下了文件夾，萊塔奶奶笑得臉上的皺紋都皺在了一起。
    她又從一旁櫃子裏掏出了一個大袋子，那袋子看起來不沉，異常蓬鬆，也不知道裏麵裝了什麽。
    “難得孫子帶朋友到家裏做客，我也沒有準備什麽禮物，隻能用這個湊合著，小賽啊，趕緊拿下去和你的朋友們分一分。”
    餘玉看著一股腦塞進自己懷裏的大袋子，嘴角一抽，有些猶豫：“啊這……”
    “快去！”
    “好吧，奶奶，您說了算。”餘玉隻好無奈地應了下來。
    他抱著大袋子來到樓下，掏出裏麵的東西開始一個個往其他人身上套。
    “不是，魚魚，這什麽玩意，等等，喂！”
    看著哥幾個脖子上一圈又一圈套著的五顏六色的圍巾，餘玉默默拿出袋子裏最後一條靛青色圍巾圍在身上。
    這圍巾是真的長，餘玉都快圍到眼睛了，還有長長的兩條快要拖到地上。
    雖然但是，這些完全與他們各自應援色相匹配，就連大林趙昊他們倆都是酒菜應援色的圍巾，明顯是萊塔奶奶特地準備的嘛。
    餘玉尋思著她肯定私下裏看過不少他們的綜藝，才能給他們所有人準備得如此整整齊齊。
    “感謝奶奶大冬天送來的溫暖，奶奶織的圍巾真暖和，非常厚實，非常棒，圍巾拖地是我的錯，是我不夠腿長，和這條圍巾太長無關。”
    王悅心發自內心地誠懇道，又將圍巾圍了幾圈直到把自己的額頭都蓋住了變成了木乃伊，圍巾才沒有拖地。
    其他人也憋著笑，這圍巾長到就算取一半下來織條兒童毛褲，剩下的一半作為圍巾也剛剛好的程度。
    餘玉的奶奶還真是個實在人呐！詠歎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