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驚鴻指尖的溫度還未從顧硯舟掌心褪去，莫高窟的崖壁突然傳來陣陣悶響。
    九層樓飛簷下的銅鈴無風自動，驚起夜棲的寒鴉，那些鳥影掠過月輪時竟顯出《瑞鶴圖》的輪廓。
    "快看！"雪魄突然弓起脊背，金鈴指向第220窟方向。
    隻見藥師佛壁畫中的青金石天空正滲出瀝青般的黑液，十二神將的鎧甲上爬滿《墨葡萄圖》的黴斑，持劍的臂膀正被徐渭的潑墨筆觸腐蝕。
    顧硯舟的墨紋突然刺痛，腕間浮現出從未見過的西夏文符咒。那些文字扭動著爬上小臂，竟與榆林窟第3窟《普賢變》中的吐蕃供養人刺青如出一轍。
    "是黃泉的詛咒。"沈驚鴻扯開隨身攜帶的《五牛圖》摹本，韓滉筆下的耕牛眼珠突然轉動，"西夏黑水城出土的《天盛律令》殘卷裏記載過這種咒術——每代守墨人隕落處，都會生出吞噬畫魂的墨塚。"
    話音未落，整片崖體突然塌陷。坍塌的洞窟中湧出粘稠墨汁，無數《八十七神仙卷》的殘肢在墨浪中沉浮。顧硯舟的登山繩剛扣住北周428窟的浮雕柱，就看到墨池裏升起一具青銅棺槨——棺麵《列女仁智圖》的漆畫正在剝落，露出底下《曆代帝王圖》的冕旒紋樣。
    "那是閻立本的真跡！"沈驚鴻的驚呼被墨浪吞沒。棺蓋轟然掀開，十三道裹著《韓熙載夜宴圖》帷幔的屍骨踏浪而出，為首者頭戴《明皇幸蜀圖》的金冠，空洞的眼窩裏插著黃筌《寫生珍禽圖》的翎羽。
    雪魄的九環金鈴突然啞聲。顧硯舟的墨魂筆在虛空中畫出《早春圖》的蟹爪枝，卻被屍骨手中《千裏江山圖》殘片所化的青綠劍鋒斬斷。他踉蹌後退時，瞥見墨池底部隱約露出《輞川圖》的界畫亭台——王維的別業竟成了墨塚陣眼。
    "丈山尺樹，寸馬豆人！"沈驚鴻突然口誦郭熙畫訣，《林泉高致》的文字從她袖中飛出，化作《窠石平遠圖》的巨石壓住墨浪。趁這間隙，她扯下頸間《虢國夫人遊春圖》絲帛係在顧硯舟腕間："用這個引出血脈記憶！"
    絲帛觸到西夏咒文的刹那，顧硯舟眼前炸開敦煌第323窟的《張騫出使西域圖》。他看到自己前世牽著汗血寶馬走過龜茲，馬鞍上掛著吳道子親繪的《地獄變相圖》——原來守墨人的血不僅能封妖，還可渡亡魂。
    墨池突然沸騰。十三帝王的屍骨開始融合，化作《重屏會棋圖》般的詭異疊影。顧硯舟咬破舌尖，將血噴在青銅棺槨的《步輦圖》紋飾上。閻立本筆下的吐蕃使臣突然睜眼，鬆讚幹布贈予李世民的鎏金腰帶化作鎖鏈，將帝王屍骨拖回棺中。
    "快封印墨塚！"雪魄躍上正在下沉的棺蓋，九環金鈴竟發出《胡笳十八拍》的樂音。顧硯舟以血為墨，在棺麵寫下展子虔《授經圖》中的讖語。當最後一筆落下時，整座莫高窟的壁畫同時響起誦經聲。
    震動平息後，沈驚鴻從廢墟中撿起半塊棺槨殘片。借著月光，可見背麵刻著《曆代名畫記》未載的秘辛："貞觀十三年，守墨人閻立本收夜宴圖怨氣於此。"而在小字邊緣，赫然印著項元汴的"天籟閣"鑒藏印。
    雪魄突然渾身炸毛。顧硯舟順著它的視線望去，發現九層樓飛簷上蹲著五道剪影——赤梟的數字麵具泛著《骷髏幻戲圖》的磷光，青蚺的折扇翻動《鵲華秋色圖》的浪濤，而居中的黃泉，正把玩著一枚西夏文符印。
    符印的紋路，與他腕間咒文完美契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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