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大叔抬頭望向桌上相框裏笑意嫣然的女兒，渾濁的眼眶瞬間漫上淚光，兩行老淚縱橫而下。
    他哆嗦著嘴唇，終於撕開了一直不敢觸碰的傷疤，
    “她......被那個畜生給賣了，至今生死不明......”
    提到"黃毛"時，常大叔那布滿皺紋的臉，突然扭曲，眼中迸發出淬了毒的恨意，
    “所以我殺了他，即便是回回要怪我，我也要殺了他。”
    說完，他忽然抓起相框，和手裏的照片一起，緊緊的摟在懷裏，眼裏又滿是茫然。
    聽完了這些，林念不知該說些什麽好，就這麽默默的坐著，陪著他。
    之後，常大叔經常外出，時不時的就會找回一些東西來給林念吃。
    林念起初不知道他是去哪裏找到的物資，當她發現這屋內的一些家夥什逐漸減少後，才意識到了什麽。
    但她也沒有別的辦法，隻能偷偷的給常大叔喝些靈泉水，讓他的身體能夠壯碩一些，免受風寒的侵蝕。
    畫麵一轉，時間來到了多日之後。
    林念身體上的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右手也能稍微的使上力了。
    但常大叔的身體卻一日不如一日。
    時而清醒，時而糊塗。
    一天早上，林念剛一睜開眼，就看見常大叔正蹲在她的床前，目光炙熱的盯著她的臉。
    當發現她醒來後，他就跟個欣喜的孩子一般，歡呼了起來，
    “回回，你回來了回回，爸爸就知道你會回來的，你還是不想跟爸爸分開的對不對？”
    說著，他的手輕輕的撫摸上了林念的臉，仿佛在觸摸一件精致的水晶玻璃物件，輕輕柔柔的，生怕碰碎了一般。
    對此，林念雖然很是訝然，但她並沒有躲開，任由這個幾近瘋癲的父親，觸摸著自己心愛的女兒。
    常大叔的手在林念的臉上輕輕的觸碰了一下後，便慌張的趕忙收回。
    可就在這個瞬間，林念觀察到了他手上的異樣。
    他的虎口處覆著暗紅的結痂，指縫間滲著淡黃色的膿水，好幾處膿瘡潰爛的皮膚翻卷著，觸目驚心，隱隱間還散發著腐臭的味道。
    大叔順著林念的視線看向自己的手，意識到什麽，趕忙將手藏到了身後，一臉的局促。
    似乎是擔心被“女兒”嫌棄，他不斷的道著歉，
    “對，對不起，爸爸這就走，這就走。”
    說著，他慌亂的起身，縮著肩膀走到了角落裏蹲坐下，將兩隻手交叉塞進了破爛不堪的棉襖袖筒裏，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待常大叔的理智回籠後，他並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麽。
    他支撐著身體挪出屋子，出去拿回了一根木頭，再次往偏斜著的屋頂支去。
    這裏是一個自建房，周遭的房屋已經倒塌的七七八八，這間房被洪水浸泡過後也並不結實。
    在近來多日的暴雪堆積下，眼見著屋頂逐漸在下沉，時不時的就會傳來木頭的“吱嘎”聲，說不定哪天就得倒塌，很是危險。
    常大叔加了一塊木頭支起了屋頂，勉強能頂的住。
    林念起身出去接了一壺靈泉水，在火爐上燒的溫熱後，倒進了一個水盆裏，強製讓常大叔用溫水洗洗瘡傷。
    常大叔以為林念是從外麵弄回的雪燒的水，也沒矯情，將那已經腫成了蘿卜的手伸進了水盆裏。
    久違的舒服，讓他忍不住的驚歎了一聲。
    靈泉水很快發揮了作用，常大叔恨不得將手焊在水盆裏，直到水都變的冰冷刺骨，才舍不得的拿了出來。
    林念好笑道：“舒服吧，下午我再給你熱一些水。”
    泡完了手後，林念用幹淨的布條將他的一雙手都給包紮了起來。
    “你的傷已經好了，你走吧，這裏不安全。”常大叔突然開口道。
    林念靜默了許久才緩緩出聲：“你也一起離開這裏吧？”
    這裏的窗戶雖然都被木板和塑料布封著，但也已經破舊的四處透風，另尋一處落腳地，也不會比這裏差到哪裏去。
    可常大叔卻搖了搖頭，“我不走，我走了萬一回回找了回來怎麽辦，她找不到我，會著急的。”
    林念知道多說無益，便沒再提這茬。
    “等你身體好起來，我就走。”
    常大叔點點頭，“好！”
    然而靈泉水能治愈身上的傷，卻治不好心上的傷。
    常大叔的凍瘡沒出幾天就已經有愈合的跡象，可他的精神卻走向了崩潰。
    他時不時的就會對著空氣發笑，嘴裏嘀嘀咕咕的念叨著什麽，還將手裏的東西遞出去，好似對麵就坐著他的回回。
    某天，林念將一壺靈泉水當成蒸餾水，拿去官方換回了一包紅薯。
    就在她滿心歡喜的走回小屋時，看到的卻是已經被大雪掩埋了的廢墟。
    “常大叔！”
    林念瘋了一般的衝向廢墟，拚命的將手上觸碰到的東西往空間收。
    當她幾近將房屋的一半收進了空間後，終於在瓦礫堆的深處觸碰到了溫熱的血肉。
    那截胳膊已經扭曲成不自然的角度，袖口處已經被砸爛的手上纏著的布條，此刻已被鮮血浸透成了黑紅色。
    在血肉模糊的指縫處，林念發現了一張被鮮血浸染的照片。
    照片上，陽光帥氣的爸爸懷裏抱著五六歲的小女孩，父女倆的臉上漾著幸福的笑。
    林念望著照片中這溫暖的一幕，忽然遍體生寒，從指尖到心頭都跟浸在冰水裏一樣的，讓她冷的發顫。
    她緩緩的起身，雙眼空洞的朝著不知道什麽方向，漫無目的的走著。
    越走越冷，冷到刺骨，冷到渾身都麻木，寸步難行......
    房門外，丁海奕握拳砸門的聲響，伴隨著小區內響徹天際的警鈴聲，震耳欲聾。
    但盡管如此這般，林念仍舊毫無回應。
    丁海奕心急如焚，後退半步抬腳狠狠踹向門鎖。
    隨著“哢嚓”一聲，門把手處的木板應聲迸裂，房門被破開。
    丁海奕衝進屋內開了燈，快速的奔向床上的林念。
    “林念，林念～”
    丁海奕邊呼喚著，邊伸手將旁邊的備用被子給撈了過來，直接裹到了林念的身上，同時將手探向她的鼻間。
    還好，尚有呼吸。
    但她裸露在外的半截身子已經異常冰涼，很明顯呈現出了失溫狀態。
    情況緊急，丁海奕一手攥緊床上的電熱毯，另一隻手環住林念，直接將她帶進了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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