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折劍與燼火】——若是你所期望,那定會得到強烈的回應
字數:9652 加入書籤
塞壬的軀體出乎孫海侯意料的強韌,就算是遭到了這種程度的攻擊,她也沒有像觀察者那麽小醜地退場。但也就僅限於不那麽小醜了,在接連的戰鬥後,臉接8顆16寸炮彈的她,整個人如同斷線的風箏一般倒飛而出,深深嵌在一處塞壬量產艦的殘骸中。
當然,不存在什麽因為各種奇怪的原因總之就是沒打死,然後半場開香檳導致boss完成仰臥起坐的章節致敬傳奇綠衝撿手柄)。勳帶,擊殺提示,小地圖反應全部消失,毫無疑問,確確實實代表著這台測試者子機的下線。
【終於......】
隻是,還不等孫海侯稍微從方才的劇烈戰鬥中回過神,遠處便傳來一陣劇烈的爆炸聲。頓時,孫海侯便意識到,俾斯麥和皇家眾人的戰鬥還沒有結束,因此,他迅速轉過身,想要確認如今在她們的戰場上,俾斯麥,還有勝利等人的情況......
但目光,卻再也沒能從那道被硝煙所包裹的金色身影上移開。
“結束了......”
將劍重新收回劍鞘中,英王喬治五世的臉上卻並不見戰勝強敵的喜悅,或是在符合自己身份的戰場上得勝的飛揚。充斥在她內心的,也不是什麽不知所謂的【複仇完畢後的空虛感】,有仇報仇,有怨報怨,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赤紅色的眼瞳中,對戰鬥的狂熱慢慢消退。看著麵前的俾斯麥,她忽的又感受到一陣落寞。像對方這樣的可敬的敵手,以往沒有,未來,恐怕也不會再有了。這樣的戰鬥,未來可能也不會再有了......
同樣的,在皇家的其他人臉上,也看不到什麽喜悅之情。在經曆了這一場名為【圍剿】,實為【對決】的戰鬥後,她們說什麽,也感受不到一絲一毫的榮耀。
而在這其中,尤其以在遠處進行航空作戰,幾乎是以完整的角度看完了兩片戰場的情況的勝利和皇家方舟感受最為深刻。
“明明艦裝都破損成這個樣子了,為什麽要如此執著?”
勝利不明白,現在,她整個人都感到糟透了。和她在【皇家巡遊】號上所見到不同,和從姐姐、以及凱旋而歸的同伴的口中聽到的不同,在她的麵前,【戰鬥】瞬間撤下了自己原先的偽裝,將已經不那麽悲哀,不那麽醜惡的一麵展示給了她......
但即使是這樣,勝利的胸口也仿佛遭受了一記重錘一般沉悶,讓她感到有些難以呼吸。
不是和塞壬的戰鬥,不是和撒丁的【過家家遊戲】,真正的【戰鬥】,信念和信念的碰撞。就算不複【騎士的矜持】和【淑女的優雅】,彼此之間也要戰鬥下去,為了各自所堅信之物,為了各自所想要守護之物......
“俾斯麥,為什麽要堅持到這種地步?你為之戰鬥的,就那麽讓你不能退讓嗎?既然如此,那你應該也明白才是,鳶尾教國、撒丁帝國的她們也是和你一樣啊,為什麽又要......難道說,真的沒有一絲一毫妥協的餘地嗎?”
雖然平日裏偶爾也會展現出任性的一麵,用勝利自己的話來說,這是【女神的特權】。但同樣的,身為女神,她不但有著任性的一麵,也和她的那位光輝姐姐那樣,有著極為強烈的同理心。
俾斯麥為她的【正義】而戰,這無疑傷害到了他人;而現在,她們也為她們的【正義】而戰,但這也毫無疑問,會傷害到俾斯麥所親近的人們。傷痛與傷痛之間彼此糾纏,形成複雜的仇恨的鎖鏈......
“感到很困擾嗎?勝利?”
而另一邊,皇家方舟自然是察覺到了勝利此刻的異常,作為皇家的老將,她出聲安慰道:“這是自然的,不同於塞壬,鐵血可能是因為她們自己的原因,走向了錯誤的道路。”
“雖然表麵上來看,這是不同的【正義】之間的戰爭。但實際上是,我們必須修整鐵血的思想,用強硬的手段,將她們重新帶回到正道上來。唯有這樣,我們才能避免產生更多的苦難。”
“塞壬是必須消滅的敵人,鐵血是可以重新引回正途的敵人,我想這一點,陛下看得遠比我們更透徹。而且,孫海侯閣下應該也不會坐視局勢就這麽繼續惡化下去,我想就算是在現在,閣下應該也在以自己的方式,試著改變這一現狀吧。相信他,相信陛下就好。”
皇家方舟突然正經起來的樣貌讓勝利微微一愣神,看著對方這副穩健可靠的模樣,她感覺自己好像是眼花了一般。揉了揉眼睛,她怔怔地問道:
“為什麽你會這麽想呢?皇家方舟閣下?”
“嗯?那還用問嗎?閣下離開前不就是這麽說的,而且,他剛剛不也一直在這麽做嗎?”
皇家方舟的意思很明顯,孫海侯隻在俾斯麥失控的時候出過手,剩下的時間全都瞄著塞壬打。結合他那個四處留情的性格,恐怕早就對改善皇家和鐵血關係的事情有所計劃了。
“......是啊,他一直都是這麽做的,一直都這樣。”
想起在撒丁的事情,勝利心中的負麵情緒也消散了不少,雖然還是覺得對方這因為想要大家都成為他的翅膀所以修補陣營之間的關係的做法太抽象了,但至少落到實處,是件好事不是嗎?既然撒丁可以重歸碧藍航線,那鐵血也未必......
“而且,閣下可是和本人有著同樣的愛好。喜歡蘿莉的都不是什麽壞......”
“好,我錄音了,之後收隊的時候你好好想想怎麽和喬五殿下解釋,讓她不給你送進牢裏去吧。”
“什麽都要錄音,你是被害妄想症嗎?!”
看著重新恢複自己熟悉模樣的皇家方舟,勝利的臉上一掃先前的陰霾,露出和往常一般,帶著幾分壞心思的笑容:“嗬嗬~但是,嘛,看在剛才的份上,我應該偶爾也會去給你送飯的。”
“就不能給我申請一些減刑之類的嗎?”
“噠咩desu喲~”
......
離得近了,孫海侯這才看清俾斯麥現如今到底遭受了多麽沉重的傷勢。
艦體的前半段,或者說,一側的艦裝已經完全報廢,從一個巨大的,仿佛被硬生生挖去一塊的大洞中,孫海侯能看到扭曲的艦裝骨架,以及在高溫炙烤下變色的內部零件。另一部分艦裝也並沒有好到哪裏去,在數不清的炮彈和劈砍的痕跡下,是完全不複出征時的光榮的艦體。
防空炮已經全麵癱瘓,副炮也在激烈的交火中所剩無幾,在這場雙方都拚上一切的激烈交鋒後,唯一剩下的主炮隻能掙紮著,在觀瞄設備失效,機械結構失靈的情況下,盡可能地對準英王喬治五世的方向。
自煙囪中冒出的濃煙已經減少大半,但孫海侯仍能看到那偶爾從中跳出的火焰,還有在煙塵遮擋之下的俾斯麥的身影——她已然走到自己的末路了。象征著鐵血海軍的旗幟自她的旗槍上脫落,孤獨,而無助地飄在附近的海麵上。
旗槍支撐著,使得她還沒有倒下,但從那微微晃動著的槍尖上可以看出,她已經燃盡了。
喬五沒有再次勸說俾斯麥投降,事情發展到這一地步,對方的決意,還有信念,都已經通過刀劍的交鋒傳遞給了她。這些意誌的重量告訴她,俾斯麥不會向她們,向皇家投降,接受她們的【審判】。
她也並沒有進行下一步行動,而是一手搭在劍柄上,目光默默地看著正慢慢向她們,向俾斯麥靠近著的孫海侯。
來到俾斯麥身邊,孫海侯看到,她的嘴唇微動,似乎是想要說些什麽。但由於多次受到劇烈的衝擊,加上此刻的虛弱,她已經無法再次發出聲音來了。
【......“探索者助手”】
【她在說的是:抱歉,辜負你的信任了】
“明明都這種時候居然還......”
此刻的俾斯麥,似乎隻要輕輕碰上一下,她竭力維持著站立的身子便會轟然倒下一般。見狀,孫海侯輕歎一口氣,隨後,神情一肅,堅定地走向喬五的方向:
“無需在意,你已經做得足夠好了,接下來的事,就交給我吧。”
由於方才進行的是近身戰,喬五和聲望二人的位置離俾斯麥實際上隻有兩公裏不到。在海洋的尺度下,這樣的距離已經和麵對麵沒什麽區別了。
“閣下方才的英姿我都看在眼中,真是相當漂亮的戰鬥。”
待到孫海侯在前方站定,喬五先一步誇讚道:“真是出乎意料,沒想到閣下竟然還能通過這樣的方式運用【心智魔方】的力量,並且,還藏了一手這麽優秀的劍術。”
“與你們皇家的騎士隊成員相比,這些技術恐怕難登大雅之堂。況且,我現在也不明白,我之前到底是怎麽做到這樣運用【心智魔方】的力量的。”
孫海侯搖搖頭,自己有幾斤幾兩他還不清楚嗎?能被厭戰一劍秒了的路邊一條,就算在剛才那種神奇狀態下,劍術得到了某種提升,那也就是從能被一腳踢死的路邊變成需要多踢幾腳的路邊,本質上是沒有太大區別的。
“閣下過謙了,那樣的劍術,加上您在這場戰鬥中所表現出的勇氣與信念,若是放在皇家,也足夠自稱為一位騎士了。”
意外的,孫海侯覺得喬五的對他的態度緩和了不少,是因為現在還在【先禮後兵】的【禮】的環節嗎?還是說自己對塞壬的戰鬥改變了一些自己在她心中的形象?
不管怎麽說,孫海侯也不可能傻乎乎地等著喬五問自己想要做些什麽。
“那作為一位騎士,我可以在這裏提一句嗎?差不多就到這裏吧。”
“謔,第一個請求居然就是替鐵血的敵人求情嗎?騎士孫海侯,你真的清楚你在說些什麽嗎?”
喬五的臉上看不出什麽變化:“俾斯麥擊傷了胡德,折損了【皇家艦隊的榮耀】,加上,她還是鐵血一手叛出碧藍航線的始作俑者,是造成歐羅巴如今這片混亂局勢的主要推手之一。就是這樣的人,你居然還想要為她求情嗎?你和她,在這次的事件中,到底都抱著什麽目的?”
有一個好消息是,喬五沒有用他和皇家部分成員的私人感情來綁架他,這讓孫海侯暗暗鬆了一口氣。但臉上,他還是冷靜地搖了搖頭,以堅決地態度回應喬五的責問:
“首先,我並非騎士,我很清楚自己在說些什麽。其次,正如我一開始說的,事情結束之後,我自會找到伊麗莎白,向她說明一切,但不是現在,也不是對你。”
“陛下給我們的命令是:【不惜代價,擊沉或者擒獲俾斯麥,絕不能讓她返航】。身為騎士隊的隊長,你難道是在讓我,違抗我對陛下的【忠義】嗎?”
“俾斯麥同樣沒有對身受重創的胡德進行追擊,你應該知道這一點才是。”
“這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
“放任俾斯麥回歸鐵血,她可能會為歐羅巴,會為這個世界帶來更深重的苦難。因此,就算有折與騎士之間的禮節,我也必須將她擊沉在這裏......更何況,我本身便算不得什麽純粹的騎士。”
將劍緩緩從劍鞘中抽出,英王喬治五世再度恢複原先那副麵對俾斯麥的模樣:“我言盡於此,閣下現在還攔在她麵前,難道是想要試試,我劍是否鋒利嗎?”
“我劍也未嚐不利!”
毫無退色的迎上對方的目光,孫海侯再次握緊手中的劍。兩股鋒銳的氣勢在二人中間碰撞,糾纏撕扯,大有一副山雨欲來風滿樓之勢頭......
“哈哈哈~就該是這樣,你很不錯,孫海侯閣下。”
忽的,英王喬治五世的氣勢一收,將自己的佩劍重新收回劍鞘中,放聲大笑起來:“閣下說的對,就算是敵人,在她們沒有失去自身的崇高之前,我們也不能失去自己的那一份。”
“如若不然,即使我們在戰場上取得了勝利,但也會因為失去了這份崇高,在未來給人們,給這個世界帶來更沉重的傷痛。”
見到對方姿態不像作假,孫海侯也鬆了一口氣。他剛剛是真的做好,要先把這裏的皇家人都打至跪地,再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的準備了。
畢竟雷普就算再難受,你一個喬五一個聲望,怎麽敢在這個距離和我這麽說話的?不知道我是非對稱冠軍?
“那騎士長,陛下的任務......”
“就到這裏吧。”
按在劍柄上的手抬起,止住聲望的疑問:“在從我們選擇【圍獵】,而非【對決】的時候,我們在場的所有人都已經失去了自稱騎士的資格。況且,我本就不是純粹的騎士,除去【騎士】的身份之外,我還是皇家的【儲君】......”
“而既然是【儲君】,我自然有在這種事情上做決斷的能力。收隊吧,日後陛下若是怪罪下來,我一力承擔。”
既然英王喬治五世都這麽發話了,聲望也不再多言。和其他的同伴一起,加入到戰場的打掃當中。而此刻,孫海侯也終於是鬆了一口氣,回過神來時,手中的單手劍已經化作點點藍光消散。看著慢慢朝自己走來的喬五,孫海侯出聲感謝道:
“多謝。”
“無妨,既然是你這樣的男人一力保護的角色,或許也說明,鐵血叛出碧藍航線背後,還有很多我們現在不知道的事情。況且,皇家有能力擊敗俾斯麥一次,就有能力擊敗她第二次。我等著你,或者是鐵血上門解釋的那一天。”
“嗯,感謝你的信任,之後我會去向伊麗莎白說明的。”
沒有什麽走到跟前了又突然拔劍刺刺背的低級反轉,正如喬五所說,要是現在由她們開了一個壞頭,那隻會在未來帶來更嚴重災難。此事在洛水的故事裏亦有記載......
“但是,俾斯麥你打算怎麽辦?雖然我們不打算追擊,但就這麽讓她堂而皇之地離開包圍圈也......”
喬五正說著,一道警報卻突兀地傳到了她耳中,也傳到了正在打掃戰場的皇家的其他同伴耳中。這代表著什麽她們再清楚不過了——她們事先設下的海底的反潛警報被觸發了!
在探測器傳來的海圖上,這一道孤單的水下反應原先雖然保持著靜默前進,卻一來采取了最激進大膽的前進線路,以盡可能短的道路前往俾斯麥的所在處,二來死死壓著靜默前進的航速上限,仿佛在與時間賽跑一般。而在意識到自己被發現後,更是不再顧慮,幾乎是馬力全開,不顧後果地衝向俾斯麥的所在處。
“全員,準備反潛......”
條件反射般地準備下令接戰,喬五卻看到孫海侯輕輕搖了搖頭,隨後,目光感慨地看向那個未知反應的方向,不知道是在對喬五說,還是在對自己說道:
“英王喬治五世,我記得你和俾斯麥戰鬥的時候曾經說過,現在在這裏的,並沒有什麽【高尚的騎士】吧?”
“你錯了,騎士一直都在......”
聽到這番話語,喬五明白了什麽,她看向海圖上顯示出的,那道渺小而又勇敢地向她們,向著整支皇家艦隊發起衝鋒的身影,不經意間點了點頭。隨後,拿起通訊器,下命令道:
“通告全員,此條警報為誤報,繼續戰場打掃作業。”
說著,她的目光看向遠處的俾斯麥,對方也終於是無法在支撐住自己的身形,眼看著就要向後倒去。但在那之前,由於艦裝的徹底損毀,浮在水麵上的能力猛然消失。使她在向後倒在海麵上之前,先一步向下墜入海中,墜入那遠離陽光的黑暗。
......
“報告,戰場打掃完成,已回收包括一具測試者機體在內的大量塞壬殘骸。”
“嗯,明白了。”
“還有,英王喬治五世殿下,剛才的那道警報,究竟是......”
“是誤報。”
“......明白了。”
此番,參與圍剿俾斯麥作戰的皇家成員數量空前的重大,光是現在在這片戰場上的,就已經有著6艘主力艦,這放在往常,可是前所未有......
僅次於陸間海戰役的配置了。
環視一圈聚在此處的皇家同伴,喬五看向俾斯麥【沉沒】的地方,隨後,堅定眼神,作為旗艦,以及本場戰鬥的指揮官,發表勝利宣言道:
“值得佩服,俾斯麥,恐怕我一生都不會忘記你.......”劃掉)
“皇家艦隊的諸位,在今日,我們合眾人之力,擊敗了長久以來威脅著我們的強大敵人——俾斯麥。我希望各位在記住這場戰鬥中的犧牲的同時,記住俾斯麥,記住她所表現出的堅韌和英勇。”
“並且在未來,當你們像今天的她這樣,麵對數倍於自己的敵人時,能夠回憶起今日的戰鬥。”
說著,她將佩劍指向天空,披風被戰場的最後一道清風揚起,高聲道:
“天佑女皇!”
“天佑女皇!”
或是同樣將劍指向天空,或是舉起自己的權杖,在場的皇家眾人,皆是用自己的方式,宣告著這場戰鬥的勝利。籠罩在她們上空的烏雲還沒有散去,但喬五感受的到:【風馬上就要來了】。
一場吹散陰霾,使光明和正義得以重歸這片海洋的風,要來了。
“收隊!”
聚在一起的皇家眾人有序散去,重新組成航行的編隊。英王喬治五世回過頭,孫海侯已經離開了,這是自然,隻靠那個小家夥的速度,回鐵血實在是太慢了。
喬五也不計較他的不告而別,她麵對俾斯麥沉入海中的地方,神情肅穆。絲毫不避諱身邊的聲望,他向著那個位置,莊重地致以一個騎士的禮儀。
“喬五殿下,你這是?”
“身為【儲君】,即便並不純粹,但我也還是一名騎士。這一禮,向同為騎士之人,向雖不為騎士,卻有著騎士般的高貴品質之人。”
並不是很懂對方在說什麽,但聲望也同樣對著俾斯麥沉沒的地方,標準地行了一禮。
“皇家海軍所屬,聲望,這一禮,向同為騎士之人,向雖不為騎士,卻有著騎士般的高貴品質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