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心將她抱了許久，最後才依依不舍地放開葉辛。
    視線緩緩落在了她手中握著的小瓶子，目光溫柔眷戀。
    “川回。”
    “我以為一別過後，再也見不到你了。”
    瓶子裏的光芒更盛，像是在回應她的呼喚。
    江心不由得露出了淺笑，靜靜凝望著那個瓶子，像是陷入了某種回憶中，久久不語。
    葉辛識趣地沒有出聲打擾。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江心才仿佛如夢初醒般回了神，抬頭與葉辛解釋：
    “抱歉，我剛才失態了，我……的確叫江心，這是我的道侶，燕川回。”
    葉辛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
    她剛才心中也在沉思：沒想到這尊神女像裏麵藏著的靈魂，竟然就是她此行要尋找的目標對象——江心。
    巫神族的埋骨之地已經找到了，眼下還能直接與江心的魂魄溝通對話，任務至少已經完成了一大半。
    本應該高興才是，可葉辛的心情卻有些沉重。
    想來這對道侶生前必定十分琴瑟和鳴，不然燕川回前輩也不至於留下這樣的遺願。
    可如今……千年過去了，一人以一縷孤魂的形式封印在神像中。
    另一人，肉身也早已消散，無論生前多麽叱吒風雲，如今也隻剩下一片小小的魂魄碎片。
    一切都物是人非了。
    她忍不住看向江心，小心翼翼的打量著她的神色。
    可江心除了剛剛見到瓶子的時候短暫失態，此時卻是出乎意料的平靜。
    “原本我是親眼看著他的魂魄消散在天地間……按理來說應該什麽都留不住才對，你是從哪裏得到他的魂魄碎片的？”
    葉辛一驚。
    她連忙解釋：“燕川回前輩的魂魄碎片，是我們鬼穀仙宗的老祖，元義天君當年收集下來的。”
    “就是他吩咐我去尋找您的墓，想讓你們葬在一起——他說這是燕前輩生前的遺願。”
    “所以我才會踏上這片歸墟之地，沒想到誤打誤撞，卻是被狼群帶到了這裏來。”
    葉辛三言兩語解釋了事情緣由，江心在一旁聽著，不由得感慨萬分。
    “原來是佑師弟幫的忙……也對，從前他們師兄弟之間的關係就最要好，隻是後來川回離開了鬼穀仙宗……”
    葉辛悄悄豎起耳朵，可江心講到這卻突然頓住，沒再往下說。
    她一雙如水般溫潤的美目，輕輕掠到葉辛臉上，笑著問：“原來你現在拜入了鬼穀仙宗，不錯……佑師弟，現在可還好？”
    葉辛一時被喚起了與老祖相處的點點滴滴，心中起了些許漣漪，默默歎氣：“老祖的魂魄，就在去年，已經輪回往生了。”
    江心好像對這個結果在意料之中，見葉辛麵上失落，下意識抬起手想摸摸她的腦袋。
    “那你呢……這些年你過得好嗎？”
    葉辛被頭頂輕柔的像一陣風一樣的觸感，弄得一愣。
    原本壓在心底的疑惑再度湧現。
    這位叫江心的女子，身上處處透著怪異，雖然她解釋說並不認識自己，可葉辛總感覺好像哪裏不妥。
    江心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很快收回了手，眼中浮上一層薄霧，強笑著說：
    “其實我多年前也有過一個女兒，後來……我與川回一起把她送到了很遠的地方，此生再也沒見過了。”
    她眼含懷念，緩緩道：“分別的時候，她比你大不了多少……也不知道獨自一人，過得好不好。”
    “我看到你總覺得親切，就仿佛像看到我女兒一樣，忍不住就想多了解一下。”
    原來如此。
    江心此時看過來的眼神極溫柔，這讓作為孤兒，從小沒有感受過母愛的葉辛，此時感到無所適從。
    她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的說：“我覺得還不錯，雖然小時候什麽事都得一個人麵對，但好歹沒有挨餓受冷。”
    “讀書的時候成績一般，長大後工作也一般……後來來到了鬼穀仙宗，大家都沒有嫌棄我的資質，對我很好。”
    “修為也一步一步慢慢上來了，我挺滿足的。”
    “我這樣的普通人也能過得不錯，相信你女兒應該也不差的。”
    江心聽到這，幾乎要落淚。
    雖然隻是寥寥幾句，可她知道從小孤零零一個人掙紮求生，必定沒有像她說的那樣容易。
    江心強忍著不讓情緒外露，以免叫葉辛發現端倪。
    “好……我知道了。”
    “多謝你。”
    葉辛有些遲疑，最後還是吞吞吐吐的說，“前輩，或許你可以告訴我，當年你把女兒送去了哪裏？叫什麽名字……也許我能幫你打探一下她的近況。”
    葉辛本不是這樣熱心腸的人，可也許是神女像臉上淌著的血淚觸動了她，又或許是江心眼神中那萬年都化不開的悲哀，令人過於揪心。
    反正這些種種都讓葉辛起了惻隱之心。
    可聽到她這樣的提議後，江心第一時間並不是喜悅，反而搖搖頭，凝重的說：
    “不必再去打擾她了，她不應該再與巫神族牽扯在一塊。”
    “巫神族是被天道降罪的罪族，墳塚也是不祥之地……此地不宜久留，你也一樣，盡早離開吧。”
    “啊？那燕前輩的魂魄碎片……您打算如何處置呢？”
    葉辛舉了舉手中的小瓶子。
    江心心中一痛，狠下心說：“我的肉身骨骸，早已被人捏塑成神像，用來囚禁我的魂魄……如今神像已毀，我也可以脫身去投胎，不必再留於此地。”
    “你還是把他帶回鬼穀仙宗葬了吧，他出自那裏……本該有個光明的前程，我已經拖累他夠多了。”
    “何必讓他跟我的碎骸一起，埋在這種不詳之地。”
    葉辛本以為此行任務最難的一關是找到巫神族的墳塚。
    沒想到原以為的難關輕易被破解，反倒是最容易的環節，卻被另一位當事人給卡住了。
    江心，她不願意與自己的道侶合葬。
    葉辛一時有些犯難，老祖隻說讓自己完成任務，沒說如果另一位的魂魄還在，卻不願意葬在一起的話，要怎麽辦呀？
    江心雖然性情溫柔，但骨子裏明顯是個十分有主見的。
    葉辛說服不了她，一時十分頭痛。
    “要不這樣吧，此地到底是您族人的墳塚，燕前輩也不好埋在這，要不我把你們一同葬在鬼穀仙宗，可好？”
    “這樣我也可以時常去拜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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