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霧似有所感地轉身望去，看到的隻有濃稠如墨的黑暗在雨霧中翻湧，以及在手電照射下細密的雨絲。
    “看什麽？”高陽跟在她後麵，突然見她轉身，還以為是她忘記了什麽東西。
    蘇霧收回遠處探查的目光，幽幽轉身，“等狗。”
    一開始高陽還沒有反應過來，跟著回頭看去，卻見身後空無一人，哪裏還不明白她嘴裏的狗指的是誰。
    等蘇霧到的時候，劉警官已經指揮著人把井口掀開，他站在井沿將手電直射井底。
    雖然看不清他的神色，但從他周身還是感受到了凝重。
    像是確定了一般，劉警官看向蘇霧，將手電筒遞給她，示意她自己看。
    蘇霧從他的神色間隱隱猜測到了什麽，但麵上不顯地接過手電筒。
    她站在剛剛劉警官的位置，從上往下看。
    手電筒的光束照進黑洞洞的井底，慘白的光線下，森森白骨泛著幽光，如同枯枝般堆疊糾纏。
    井水裹挾著腐肉的腥氣撲麵而來，空氣中彌漫著雨水、泥土與腐肉混合的腥臭味。
    “通知法醫過來，然後把這裏也封鎖了。”劉警官在一旁有條不紊地安排著。
    高陽從一旁也看清了井裏的東西，然後從身後拿著打撈工具的警員手裏接過打撈網兜。
    這個水井不深，用稍微長一點的打撈網兜剛好夠到井底。
    蘇霧剛要接過網兜，高陽手臂一橫攔住她：“這活兒髒，你在旁邊指揮就行。”
    他有些費力地單手卷著袖子，布料被雨水打濕後格外難挽。
    見他挽袖子的動作有些費勁，蘇霧上前幫他挽起袖子，“那我恭敬不如從命。”
    高陽看著隻到自己肩膀稍下方的蘇霧，沒忍住調侃道：“最主要是你胳膊不夠。”
    蘇霧幫他把袖子固定住後，對他仰頭一笑，眼底的警告透著危險，嘴上笑著道：“咱們秋後算賬。”
    正當高陽開始打撈時，蘇霧的手機響起，她看了眼來電顯示，退到一旁接聽。
    許景辭：“蘇蘇，我根據你發給我的那個構圖結構以及血色五芒星，確實在一個古老的貼吧裏找到一條傳說。”
    隨著手機傳來一條消息的聲音，電話那頭的許景辭繼續道：“我發過去了。”
    “好。”蘇霧將電話掛斷，緊接著點開那個文檔。
    暮雲村僻處山野，村人世代供奉祠中玄像，傳言此像可通陰陽、曉禍福。村長何文遠素有靈媒之名，每禱神祈願，皆有靈驗，故備受鄉人尊崇。
    民國丁醜年，何妻婉娘染疾而逝。何文遠悲慟難抑，旬日守靈，滴水未進，唯長跪祠堂，懇請神明賜妻還陽。
    是夜，祠內玄像忽現幽光，轟然有聲自天而降：“欲續卿妻陽壽，需以十一女子魂魄為祭。血祀既成，可改天命。”
    自此，村中年輕女子相繼失蹤，數月間竟達十一人之數。
    時有村民見女子隨何文遠入後山秘窟，然窟門緊閉，無人敢近。待人數湊齊，何文遠率眾於窟內行祀。
    窟中朱砂繪就五芒星陣，刹那間，天地變色，狂風驟起，陣中紅光衝天，婉娘竟踏光而立，容顏依舊，宛如生前。
    蘇霧看完後將文檔發給了白覓塵，想來張健強的動機就是這個了。
    那邊高陽已經將水井裏的屍骨都打撈了出來。
    白花花的白骨鋪在地上，竟有成年男性身高那麽長。
    “哼，張家兄弟真是好樣的。”高陽看向那堆白骨，英氣的劍眉下，眼眸如寒星般銳利。
    蘇霧將手機遞給他，“看看。”
    高陽將手套摘下，接過她的手機，大致掃了眼上麵的故事。
    隨著深入的閱讀，高陽眼角淩厲的寒光越來越冷，眉眼之間一點溫度都找不到。
    “這麽荒唐的故事也有人相信，發布內容的人叵測之心昭然若揭，而那些選擇相信的人也著實愚昧無知，輕易就被這種無稽之談牽著鼻子走。”
    高陽顯然是被氣的不輕，沒想到21世紀了還有人相信這種荒謬的故事，並去實施。
    “紀法醫，這裏。”路霜看到紀予舟立馬招手示意。
    蘇霧抬頭，正撞上紀予舟來不及收回的目光。那雙眼裏的溫度讓她心頭一顫，幾乎是本能地奪回手機：“我先回局裏。”
    紀予舟在過來時一眼就看到了低著頭的蘇霧，在觸及到她望過來的目光後迅速收斂了眼底的愛意。
    “哎！”高陽看了眼紀予舟的背影，又看了眼蘇霧離開的背影，喊都來不及。
    聽到了高陽的聲音，紀予舟回頭也看到了蘇霧離去的身影，是在躲著他嗎。
    他垂眸輕笑，唇角的弧度轉瞬即逝，眼底卻漫開滾燙的暗潮。
    過往無數次以年長之名守護的畫麵掠過腦海，胸腔裏翻湧的情愫幾乎要衝破他的理智。
    他終於承認，那個規規矩矩的“哥哥”身份，早已盛不下滿溢的心意。
    他想要的，是在稱謂前添個“情”字，是明目張膽的偏愛，是將隱晦愛意都化作來日方長的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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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紀法醫。”路霜走過來提醒紀予舟，順便解釋一下現場的情況，“這些白骨都是從水井裏打撈上來的……”
    紀予舟收回了目光，認真聽完路霜的話後，戴上手套走到白骨前蹲下，投入到專注的工作中。
    高陽左看看右看看，最後還是選擇呆在現場，到時候蹭老紀的車回去。
    另一邊的蘇霧坐到車上後就開始懊惱，她跑什麽呀，她又沒有做錯事。
    就在她回憶著與紀予舟之間的相處時，何黎這個名字瞬間讓她平複了心底的悸動。
    何黎，華國法醫學界的著名泰鬥，時年49歲。
    她不僅在案件偵破方麵有著卓越的成就，在學術研究上也頗有建樹。
    經常受邀到全國各地進行講學，培養了一批又一批優秀的法醫人才。
    當年正是這位何法醫接手淩時溺亡案的鑒定工作。
    最終鑒定報告明確：死者淩時確係溺水身亡，且經多維度科學驗證，該屍體正是警方通緝的犯罪嫌疑人淩時本人。
    思緒回到當下，紀予舟突如其來的親密示好，著實打得蘇霧措手不及。
    按理說，她對這段關係的推進並不排斥，可眼下還有更棘手的事要處理，加上還有向陽。
    想到這裏她也不知道該怎麽辦，身為警察，腳踏兩條船可是違反了公序良俗，要是被馮老頭知道了……
    蘇霧光是想想就忍不住搖頭，不行，還得從長計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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