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平生是真的不知道怎麽解契，也沒有放任這柄靈武自生自滅的打算。
    雖說這會兒她終於接受靈武可以化成人形，但對方的意識狀態分明不太正常。
    她不可能就這樣放任靈武離開自己視線，而且上一任使用者的去向也不清楚。
    很難保證鬼翼一旦和她解除掉契約後，還會不會落入那個德裏安的手中。
    銀發少男眉頭緊鎖沒再作聲，反倒將手腕化作鐮刃直接朝她削去。
    少女見狀順從後退避開對方攻擊，鬼翼麵無表情步步緊逼，沐平生倉促翻過桌子再次躲開。
    “鬼翼，停下。”
    靈武已經因為屢次噬主麵色難看，卻也不退反進隻想逼她解契。
    木桌被他刀切豆腐一樣劃破，自己家當沒剩多少還得省著用，再照對方繼續這樣破壞，屆時旅館老板那裏不好交代。
    沐平生繞到床對麵抖開大片被褥，布帛撕裂棉絮飛舞中用了招纏絲擒拿手……
    一切塵埃落定後，靈武被結結實實捆了好幾圈，沐平生在他麵前盤膝而坐。
    “我們談談。”
    “解除契約。”
    鬼翼雖然暫時受困無法動彈，眸光卻異常凶狠仿若隨時都能擇人而噬。
    沐平生有些頭疼的揉了揉眉心，這柄靈武就像上輩子被人虐待過的流浪貓，此刻麵對陌生的契約心生警惕也屬正常。
    “除了這個，其他條件可以協商。”
    鬼翼舔了舔唇試探她的底線。
    “我不想再染上人血。”
    對方答的毫不猶豫。
    “可以。”
    “你也不能擅自命令我。”
    “還有嗎。”
    “沒有我的允許，不能隨意使用觸碰我。”
    “嗯。”
    這個執武者似乎有點過於好說話了，鬼翼終於認真寸寸打量少女的模樣。
    對方麵無表情神色不似敷衍，隻是安靜無聲的任由他上下打量。
    少女身姿有些單薄，好像一根隨時都能被颶風刮折的竹竿，巴掌大的臉上沒有太過出眾的地方，一頭及肩的黑發略顯毛糙，隻有那雙漆黑眼瞳似汪幽潭看不出深淺。
    “好，希望你能說到做到。”
    血鐮終於願意對她降低戒備，沐平生也從契約中感受到相應情緒。
    沒關係，被剛領回家的流浪貓哈氣是正常的，雖然對方的凶殘程度稍微大了些，但好歹可以和平的交流溝通了。
    兩邊意見統一後，沐平生並沒有太充裕的休息時間。
    因為沃克爾消失了沒一會兒，又捂著肚皮晃悠悠的回來了。
    “我餓了，什麽時候開飯？”
    剛起身的靈武沒忍住多打量了它一眼，公仔大小的巨龍歪了歪頭上前套近乎。
    “你好，我是沃克爾，請問你是？”
    對方沉默不語後退一步，目光落在眼下微青的沐平生臉上。
    很好，新契約的靈武比自己還更自閉。
    “他就是那柄靈武血鐮，器名鬼翼。”
    距離約定的時間還有兩日，這邊沃克爾又在嚷著肚子餓。
    沐平生隻能獨自去市集采買大堆物資，又去傭兵公會順手領了幾個跑腿的委托。
    中途回到旅館賠給老板一張桌子和被褥，而後放下大包巨龍的口糧，交代一器一龍沒事先別去外麵。
    鬼翼不管原形還是如今這副模樣都過於引人注目，她現在一窮二白不想再生更多事端，隻想暫時維持現狀取回七殺再做打算。
    沃克爾眼裏隻有那堆高熱量美食，聽著沐平生的叮囑敷衍應了一聲，而後低頭大快朵頤。
    鬼翼目光落在桌上那套衣服上，陰鬱的視線似乎要將布料盯出一個大洞。
    沃克爾：“你不換上試試嗎？嚼嚼嚼）看起來大小尺寸都很適合呢嚼嚼嚼），或者你也可以嚐嚐這塊火腿，話說靈武可以吃人類的食物嗎？”
    鬼翼隻覺這頭過於袖珍的巨龍，還有新契約的執武者都奇怪極了……
    一個埋頭狂炫，一個渾身戒備。
    沐平生踏著夜色回到旅館，看到呼呼大睡的巨龍和一臉警惕的靈武，而後又見桌上一動未動的衣物。
    “不喜歡？”
    鬼翼神色狐疑看了她一眼，對方那雙幽靜的眼眸沒有太多情緒，仿佛隻是單純疑惑難道靈武化人都不換衣服。
    少女的眼神逐漸變得有些微妙，不換衣服難道也不會洗澡……
    是了，自己作為他的使用者，應該不時給武器擦拭，隻是兩者之前有過約法三章，鬼翼非常抗拒自己的觸碰……
    “再看就把你的眼睛剜掉。”
    沐平生沒被這番似毒蛇吐信的威脅嚇到，隻是皺了皺眉平靜建議。
    “你該洗澡。”
    俊美少男下頜繃緊，僵持片刻終是拿過衣服走了出去。
    沐平生跟著走了幾步，發現對方離開的方向是後院的浴池。
    於是少女掩上屋門清點財產，或許是委托都比較簡單的原因，一日下來攏共賺了五枚金幣。
    給沃克爾的口糧花了三枚金幣，靈武的衣服也花了一枚，桌子和被褥還有午餐又是一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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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樣一算今天根本沒得賺，想到沃克爾好似無底洞的飯量，她就有些腦子放空雙目發直。
    吃飽喝足的巨龍還是比較好說話的，但要是給它餓急眼了，屆時會有什麽後果誰也無法預料。
    虛掩的門被緩緩推開，靈武衣裳半幹額前銀發還在滴水，沐平生默默遞了條毛巾過去。
    許是身上潮濕確實讓他難以忍受，鬼翼這次沒再多說什麽沉默接過她的好意。
    血鐮既然用著人形就要考慮休息問題，然而屋中隻有一張小床。
    沐平生趁著他還在擦拭頭發，再次下樓和老板交涉抱了兩床被褥枕頭上來。
    等到靈武頭發擦幹了，地上的被褥也被她鋪好了……
    鬼翼躺在地上扭頭看了一眼少女的睡臉，緩緩抬手捂住有些雜亂無章的心跳。
    這個人，好像真的嚴格遵守著那幾條約定？
    刺目的陽光從窗欞灑到屋中，照在少年白到近乎透明的臉上，纖長潔白的睫毛微微顫抖幾息，鬼翼驀然睜開那雙血色的雙眼……
    四周安靜的令人有些不適，就連那頭古怪的巨龍也不在屋裏。
    沐平生隻是帶著沃克爾去城外覓食，因為目前最大支出就是它的口糧，所以當事龍怎麽可以無憂無慮呼呼大睡！
    “嘖，真是沒見過你這麽慘的執武者，明明已經契約了兩柄靈武，這會兒竟然一把能用的都沒有。”
    沐平生專心處理著手中的食材，沒有天罡劍幫忙確實吃力了很多，眼下用的是在街上隨手買下的一把匕首。
    “委托需要的皮毛和爪牙似乎足夠了，是不是該給我準備午餐了？”
    “嗯。”
    沐平生看了一眼周圍散落的馬賽克，幹脆全部裝進大缸又來到河邊衝洗。
    最近燒烤油炸類食物吃的有點多，幹脆今天就煮肉湯喝吧，儲備的調料多放些，應該能壓住這些野味的腥膻氣。
    明天再帶沃克爾出來狩獵一日，就能把天罡劍領回來了。
    不知道鬼翼自己在旅館能適應不，契約狀態這會兒倒是挺正常的。
    沐平生一邊有條不紊的忙碌著，一邊出神想著還有那個魔核能量轉換器，回去看能不能和鬼翼商量下，讓他變回原形吸收點能量，也許會對他的恢複有所改善。
    黃昏之時她終於回城交付委托，路過煉金坊的時候腳步微頓，沐平生掂了掂手上錢袋邁步而入。
    “有給靈武用的東西麽？”
    “有的，客人的靈武是原形還是人形？”
    “都有。”
    “那您看看這邊的，城裏的貴族們都很喜歡呢……”
    ……
    被她惦記的銀發少男早已關上了窗戶，蜷縮在屋裏陰暗的一角死死盯著門扉。
    意識不受控製的來到他被強行契約時，那個男人神情亢奮將他抓的死緊。
    耳邊似乎回蕩著各種哀嚎和慘叫的聲音，銀白利刃被大片腥熱的鮮血染紅……
    放開、放開他……
    快住手！
    一股難言的心悸瞬間在體內蔓延，沐平生腳步微頓抬手捂住心髒，屬於血鐮的契約在腦中不受控製的微微發燙……
    屋中安靜的隻有靈武急促的喘息，明明是豔陽高照的季節和天氣，他卻抱著雙臂全身劇烈發抖，像被整個扔進刺骨的冰水中。
    “鬼翼！”
    少女推開房門泄露進一縷天光，看著蜷縮在牆角的靈武腳步急切。
    “走開……別碰我！”
    分明神智是萬分抗拒的，可契約卻讓他無比渴望對方的氣息和觸碰，鬼翼痛恨這種無力自控的感覺。
    沐平生不顧靈武激烈的掙紮，強行桎住他胡亂揮舞的雙臂。
    “抱歉，這次不能再依你。”
    來自執武者溫暖又和煦的能量，洶湧從接觸的地方注入體內。
    鬼翼茫然瞪大雙眼唇瓣微顫，終於按捺下喉中的嗚咽緊緊抱住了對方。
    狡猾的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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