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雙眼睛目不轉睛盯著追雲弓，直到魔核全部吸收完，沐平生才察覺風淩寂已經恢複了意識。
    “風淩寂？”
    靈武沒有回應少女的呼喚，似乎他眼下狀態和當初的鬼翼有點像。
    算了，估計受到那樣的創傷，大概是需要時間來平複。
    沐平生幹脆一手握著追雲弓，一手握著攻城戟，催眠自己是充電器。
    六階的靈武就把她存的魔核全部掏空，這柄八階靈武或許是因為品階太高的原因，所以沒辦法順利結契。
    想到這裏她不禁有點疑惑，之前鳳越曾說過，執武者能契約的靈武品階是有限製的，品階越高數量越多，對執武者而言就越吃力。
    她現在已經契約三柄靈武了，而且血鐮和追雲弓都比自己高了一兩階，除了當初血契的反噬，其他時候都沒什麽吃力的感覺。
    難道是和他們契合度太高的緣故？
    但她在原本那個世界裏，鐮刀也隻有在除草或收割的時候會用到。
    至於弓箭也隻嚐試過幾次，姥爺倒是誇過她的準頭好，可沐平生更熱衷於可以揮動的冷兵器。
    追雲弓的原主人把契約解除了，是不是找到了更加合他心意的靈武？
    下一柄靈武也會像風淩寂那樣嗎？
    沐平生想到此處一把握緊追雲弓：“告訴我，你之前的執武者是誰？除你之外他還契約了別的靈武嗎？”
    她想把那個人找出來，讓他以後再也無法契約任何靈武。
    追雲弓略微顫了顫，一道虛弱好聽的少年音響起。
    “他叫巴克，是位六階高級執武者，除我之外還有一柄七階極品破魔鞭，器名洛辭……”
    沐平生想到了什麽，難道他身上的那些傷，就是被破魔鞭打的？
    用靈武打靈武？那和自相殘殺有什麽區別！
    她根本就無法想象，這對兩柄靈武而言是怎樣的摧殘。
    幾柄靈武都明顯感覺到她的情緒波動，衛七殺端來一杯涼茶遞給她。
    “主人莫要生氣。”
    沐平生接過飲下一大口，這才把杯子擱在桌上沉默不語。
    那個世界裏也有不少虐貓者，靈武對她而言是比寵物更加鮮活的存在，除了本質不是碳基生物，他們和人類並沒有太大的區別。
    或者說，靈武是比人類更加純粹的存在，因為他們沒有什麽自我真我這一說，滿心滿眼都是契約的那個執武者。
    然而就算麵對這樣的生命體，依然有人對這個群體施加極致的惡意。
    契約的存在更是一條不平等條約，帝國沒有任何對靈武的保護機構和律法。
    就像是那個世界的家暴一樣，靈武麵對執武者是沒有任何人權的。
    明明克製魔物的是武器，帝國卻對武器的使用者更加優待。
    而今她遇見的就隻有鬼翼和風淩寂，在她看不見的地方是不是還有更多？
    那些被契約的靈武作為附庸和工具，隻能寄希望於他們的使用者會好好對自己。
    但如果那個執武者就是像個虐貓狂一樣呢？
    會有多少靈武還沒堅持到戰場發揮作用，就在那些渣滓手上兵解了？
    這道題根本就是無解，沐平生心中像是背負了一座沉重的大山。
    在她以前所處的那個世界，即便是勞務雇傭也有基本的工資和人權。
    然而這個世界的靈武，被鍛造出來的理念意識中，就是斬殺魔物為執武者服務。
    他們像是活人一樣有自己的靈魂和思想，也能清楚明白認同自己麵臨的處境。
    分明對付魔物是兩者協力合作的，然而加官進爵的卻是執武者。
    大陸長久以來的分工就是這樣子，可這難道就是一定正確的麽？
    習武是為了什麽？
    這個問題在之前的那個世界裏，是她想擺脫在家中的處境，讓以後的人生不是局限於打工或嫁人這兩個單選題。
    如今到了這個世界裏，沐平生突然就有了習武的目的。
    “你們知道嗎，在我很小的時候，身邊的人總是無時無刻都在規訓打壓否定我……”
    少女聲音放的很輕，聽著更像是在自言自語。
    “你這樣不對，你那樣不好，你該是怎樣怎樣……不管我有多聽話，做的好是應該的，但是哪怕做的一丁點不好，就會把我之前的努力全部否決掉……”
    說到這裏她驀地笑了。
    “後來我就漸漸明白了，不管我做的再好都不會讓所有人滿意，因為人心總是貪婪的，就算拚盡全力也不可能讓他們看到我……”
    “然後我發現自己努力錯了方向，我存在的意義不是為了他們的評價和眼光，從而將真正的自己一點點摒除。”
    “我的訴求沒人會在意，他們也不會把目光移向我，可卻從沒停止過對我的討伐，因為我的出生就讓他們期待落了空……”
    沐平生說到此處忽然就紅了眼眶，像是那些長久以來壓抑的不甘，都在這番話有了一個宣泄口。
    “可我原本就沒選擇的權利啊，這世上有誰的誕生是能自己決定的嗎？沒有吧……既然已經來到這個世界了，為什麽我還要那樣去苛待自己，乞求他們那點微弱的認同呢。”
    話落她勾出一個釋然的笑容，少女目光依次掃過屋中的幾柄靈武。
    “沒有人能決定自己的誕生，但是可以決定誕生之後的旅程……”
    沐平生也沒指望一席話就將他們點醒，但至少也不該像現在這樣，將同類的苦難視作理所當然，甚至麻木不仁習以為常。
    並不覺得那樣不公的處境，是經過漫長時間的沉澱，就一定是對的正確的。
    她喝了一口涼茶平複心緒，再度開口道。
    “後來我清楚意識到，不可以再那樣繼續下去了，如果我不能及時做出改變，往後的人生也會變的一團糟……所以我嚐試踏入一條未知的岔口，雖然過程有一些辛苦，但我最終遇見了你們。”
    少女漆黑的眼眸中有微光閃爍，聲音也逐漸變得輕快起來。
    “和我一起試試吧……試著打破那層無形的枷鎖，找到一條更寬更遠的道路，沒準就能邂逅更美好的風景呢？”
    話落她終於明確了念頭，沐平生的視線再次掃過幾柄怔忡的靈武。
    鬼翼聽著她這番驚世駭俗的言論，血色瞳孔都在劇烈的震顫。
    她在想什麽？是要挑戰大陸長久以來的結構麽？
    “瘋了嗎……靈武怎麽可能……會有其餘出路呢……”
    那姑娘雲淡風輕笑了笑。
    “不去試一試，又怎麽會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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