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按照她之前的說法，喜歡就是比別的事物更滿足放鬆。
    老神官們給別的騎士看診時，大多神色肅穆不時皺眉。
    不過每次輪到給他檢測時，臉上皺紋都笑的好像老雛菊，這就說明他的身體應該還不錯。
    所以狄修不明白，為什麽能受神官好評的身體，卻會給執武者造成困擾。
    沐平生聞言瞳孔都有些震顫，她深吸口氣扭頭看向騎士長。
    狄修還在一邊啃著手中的火腿，一邊麵無表情回視她。
    這個人好像並沒意識到，他剛才是說了多麽類似調戲的言辭？
    兩雙眸子誰也沒有先避讓，騎士長目光平靜又坦蕩，竟連半點心虛之類的情緒都沒有。
    沐平生眨了眨酸澀的雙眼，恍然想起之前對方問自己，喜歡是什麽……
    她抿了抿唇，語氣放的極輕似是不想驚擾到什麽。
    “你在教廷裏……經常被人觀察打量麽？”
    男人仰頭灌下幾口水，喉結因為吞咽不住上下滾動著，他一抹嘴角回答道。
    “不是經常，每年一次。”
    所以他才會提出那種問題，因為狄修已經習慣了。
    沐平生不太能確定，騎士長配合袒露的程度。
    他似乎已經因為教廷長久的培養，喪失掉了正常人的行為模式，還有思考邏輯和羞恥心這些。
    除了他的外表和人一樣，內裏連同自我喜好都沒有，在他身上有種奇異的非人感。
    一個像是靈武那樣存在的人類……
    而教廷就是他的“執武者”。
    沐平生突然不知道要說什麽，也許在她看來正常的事情，放在狄修身上反而是異常。
    兩人相處到現在，幾乎都是她主動開啟話題。
    這就說明騎士長大多時候沒有自己的思維，他似乎更習慣接收外界的命令。
    執武者想到這裏便有些恍然，於是再次看向跟在旁邊的男人。
    狄修這會兒感覺饑餓被平複，身上塵垢也被洗滌了一空。
    除了鎧甲頭盔暫時不能穿戴，還有走路時腿縫過於清爽的冷風，一切都還不錯。
    察覺到執武者的注視，他想了想將水囊還回去。
    沐平生嚐試揣測對方的意圖，沉默兩秒將水囊滿上。
    狄修看著幾乎快要溢出來的水，低頭啜了兩口對她道。
    “謝謝。”
    “不客氣。”
    她好像沒有要把水囊索回的意思，於是男人擰好蓋子收到戒指裏。
    兩人又走了一個時辰，半血馬趕路的積極性開始降低。
    沐平生掏出野果喂到它嘴邊，馬兒嚼了一口迅速吐出來，隨即狠狠打個響鼻仿佛在咒罵。
    執武者難得理虧撫過馬兒的鬃毛，邊走邊對它承諾。
    “再堅持下吧，出了林子就給你找片嫩草地，再加兩根蘿卜漱漱口。”
    這番嘀咕馬兒是聽不太懂的，但它能感受到人類的語氣比往常更有溫度，撫摸鬃毛的力道也很輕柔。
    這就代表著夥食會得到改善，於是它沒計較人類剛才的投毒，看在豪華口糧的份上它可以忍忍。
    越是接近林外的大路，視線也逐漸開闊。
    馬兒安頓好之後，沐平生開始搭灶生火。
    整個上午胃裏都是冷冰冰的，她需要一些熱乎的食物。
    身後傳來有意放大的腳步聲，騎士長嘴邊是圈新鮮血漬，手中提著兩隻斷氣的野雞，沉默遞給蹲著的執武者。
    沐平生：“……你抓的？”
    狄修：“嗯。”
    話落他還取下背後的金矛，隨手挽了個槍花。
    隻是生火的功夫，這人就能隨手弄死兩隻雞。
    沐平生低頭看向他的手，雞頭已經不翼而飛了，斷處還在緩緩往外滲著血……
    死法該是被長矛命中，當場就頭身分離了。
    沐平生：“先把手和臉洗了。”
    騎士長蹲在一邊洗漱好，身前多了一麵盛著清水的木盆，她收回水囊丟下木刷子。
    “頭盔取出來。”
    對方依言照做，沐平生便教他裏裏外外刷過一遍後，又遞去一張毛巾換了盆幹淨水。
    “擦幹淨，鎧甲也照剛才那樣刷。”
    “嗯。”
    狄修一手抓著自己頭盔，一手抓著寬大的毛巾，站直身子再次對她一禮。
    “謝謝。”
    執武者看著毛巾“啪”的甩在他臉上，男人臉上瞬間浮現一道紅印子，他卻像是完全感覺不到痛。
    這一禮，足見誠意。
    “……不客氣。”
    她這邊剛把兩隻雞處理好，打算一會兒就吃叫花雞，鍋裏還熬著加了野菜的瘦肉粥。
    那邊騎士長已經將鎧甲擦好，內裏鑲接處卻還有些濕潤。
    沐平生在火堆旁邊支了個架子，對他招了招手喚道。
    “過來，搭這上邊烘一會兒。”
    她的野外經驗比自己豐富，狄修沒有遲疑抬腳走過來。
    執武者剛把鎧甲掛上去，就見他蹲在火堆邊，看著舔舐鍋底的火舌出神，眼裏全是對火光的好奇與渴望。
    她想起男人剛才似乎喝了生血，像野獸那樣……
    沐平生丟過去幾顆打火石，還有一堆火折子，抽空教完使用方法後，鍋裏的粥也順手勾幾圈。
    騎士長仿佛對火石很感興趣，在她熄火盛粥時，“哢嗒”之聲不絕於耳。
    等到粥沒那麽燙之後，她將一個海碗遞過去。
    “別玩了，先吃東西。”
    狄修收起石頭就要去拿碗，沐平生皺眉看向那邊的木盆。
    “先洗手。”
    “哦。”
    好像有點能懂他的情緒了，“嗯”的時候代表放棄思考，順從的意味更濃。
    “哦”的時候就有些微的不耐，但會審時度勢暫時選擇妥協。
    騎士長伸著雙手就要往盆裏放，裏邊可是之前刷過鎧甲的汙水！
    “等等！”
    沐平生的眼皮子一跳，趕忙放下海碗幾步走過去。
    “手攤開。”
    狄修兩掌朝上伸展開，她擰開水囊自上往下緩緩澆下去。
    “進食之前不洗手，會有很多眼睛看不見的髒東西，那些都是身體的敵人，得全部衝洗掉。”
    用戰鬥的方式描述，騎士長立刻就明悟了。
    “所以洗手，就是先下手為強？”
    “……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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