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武們和沃克爾都被遣回各自的帳篷，執武者沐浴過後發梢還有點微潤。
    拉赫的身影已經在外邊轉好幾圈，看樣子是被公主遣來查看她進度。
    於是沐平生簡單把頭發擦了下，套上一身舒適衣裳後，就隨拉赫去了雪莉雅營帳。
    一頓晚飯吃的賓主盡歡，公主雖然每道小菜都吃的少，但架不住菜色豐富種類繁多。
    最後沐平生擱下筷子時，拉赫已經熟練收起菜碟端到了外麵。
    沐平生的目光跟著追過去，雪莉雅見她好奇笑著解釋道。
    “橫豎我們吃不完，剩下趁熱還能給士兵們加餐。”
    原來不是端出去倒掉，沐平生收回視線對公主一禮。
    “天色不早，殿下該早些休息。”
    “好，平生奔波一日也是辛苦，我就不留你了。”
    雪莉雅說著把她送到了門口，沐平生微微頷首回到自己的氈帳。
    葉迦安靜坐在帳裏木桌邊，桌上還有兩杯熱氣氤氳的茶水。
    “老師。”
    “坐。”
    男人一身規整嚴肅的軍裝，身邊卻沒斬馬刀的蹤跡。
    他等沐平生坐在桌對麵後，這才遞去裝著魔核的儲物戒，赫然就是燭臨淵給鳳越那一枚。
    “昨日老師同鳳越給你造成不小困擾，如今能順利恢複過來，多虧平生不計前嫌出手相助，收下吧。”
    沐平生緩緩伸手接下來，雙方指尖不慎短暫觸碰了一瞬。
    風紀扣下的喉結不自覺滾動，她卻想著對方的那句。
    不計前嫌……
    老師已經知道她和先生的事了？
    沐平生收好戒指看向那雙碧綠色眼瞳，裏邊一片沉寂沒有太過明顯的情緒波動。
    “先生狀態也好些了麽？怎麽沒有見著他。”
    葉迦垂下眼眸指節輕敲在桌麵。
    “他要處理許多擱置的軍務，若無意外短期內都不會出現了。”
    看來是知道了……
    許多事情葉迦都不會明說，但她隻要開口也不會刻意隱瞞。
    沐平生想到自己已經見過他原形，那麽有些謎底也該順勢揭曉了。
    “老師。”
    她捧著熱茶也不喝，隻是借由手中溫度鼓起勇氣道。
    “之前解開斯辰封印時，就曾見過一柄漂亮的長鉞，那天你同先生雙雙昏迷時，我又看到了……”
    葉迦在她幽黑的眼瞳裏，看見自己過於緊繃的神情，他抿了一口熱茶才移開視線道。
    “你沒看錯，我的真身的確不是執武者。”
    “所以當初老師無法將斯辰喚醒，才選擇由我帶在身邊麽？”
    對方沉默幾息後，才緩緩對她點下頭。
    真相或許沒那麽好看，雖然早就有所懷疑，但是葉迦真正表態這一刻，還是對她造成不小的衝擊。
    很難描述這種心情感受是什麽，沐平生低頭跟著抿了口茶水，感覺眼眶鼻腔都被熱氣熏的略有些酸澀。
    “……那麽之後那些關照呢，也是因為斯辰在我身邊的緣故？”
    少女聲音已經有些明顯的沙啞，葉迦放下茶杯沉聲解釋道。
    “不全是。”
    然而僅憑這三個字，根本平複不了對方現在的情緒，沐平生很少會有這樣委屈的時候。
    是的，就是委屈。
    這種情緒幼時跟了她很久，在她漸漸認清自己的性別之後，就坦然接受這個世界對她的惡意。
    然而她本以為來到這個世界裏，自己終於可以憑借努力獲得認可和尊重。
    卻陡然發現那些妥帖關照的背後，或許全是冷冰冰的功利和算計。
    耳邊各種嘈雜背景聲響都似乎遠去，沐平生腦中飛快閃過一幅幅畫麵，是過往同這兩柄高階靈武的交集。
    眼淚逐漸不受控製的匯聚，最後大顆大顆砸進溫熱的茶水。
    葉迦開始痛恨自己的表達能力，也是第一次後悔沒把鳳越帶過來。
    至少斬馬刀比自己更擅揣摩人心。
    而他不知道要怎麽麵對這樣的沐平生，隻能站起身來將她拉進自己的懷裏。
    “聽我說，平生。”
    男人因為緊張肢體都非常僵硬，往日低沉冷淡的聲音，這會兒也挾帶幾分幹澀和顫意。
    “老師雖然將攻城戟托付給你，也是因為你的能力和品性……”
    隻是一句話的功夫，胸口衣襟就被她的眼淚浸透了。
    這個姑娘就連哭都這樣沉默又安靜，像是生怕造成別人的困擾。
    葉迦隻能不容置喙抬起她的臉，緊緊盯著那雙濕潤眼瞳堅定道。
    “不會再有比你更適合的人選了，因為你對世間萬物懷著憐憫和包容，還有與之匹配堅韌不屈的靈魂，你值得這個世界所有的善意和擁戴。”
    沐平生隻能模糊看到對方開合的唇瓣，腦中處理這些話的效率都比往常慢了半拍。
    他在安慰自己嗎？
    為什麽？
    斯辰已經順利被喚醒，難道自己對他而言還有更大的作用？
    葉迦看著對方茫然躲閃的目光，隻覺心髒一陣陣的痙攣著，疼的堅挺脊梁都有些佝僂。
    沐平生不相信他的話，那些美好的言語和品質，她根本不會聯想到自己身上去。
    像是之前一遍遍朝外界尋求過認可，卻每回都得到毫不客氣的否決。
    那雙漂亮的綠瞳也有些濕潤了，葉迦手足無措抱著她，不知道要怎樣才能把人拉出來。
    “平生，醒醒……你不是好奇十年前的那場戰役麽，我現在就告訴你。”
    沐平生的大腦敏銳捕捉到十年前這三個字眼，失焦的瞳孔終於一點點恢複，像是重新和這個世界建立了連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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