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解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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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硯的手指懸在平板電腦上方,指尖微微發涼。屏幕上的照片像一把鈍刀,緩慢地割開他精心維持的體麵。
    照片裏的林晚意穿著那條紅色吊帶裙——三個月前他特意從米蘭帶回來的禮物。當時她拆開包裝時皺了皺眉,說"太豔了",然後隨手塞進了衣櫃最深處。現在這條裙子正掛在四季酒店1808號套房的門把手上,皺巴巴的,像團被丟棄的廢紙。
    而更可笑的是,照片裏的男人他認識。
    周敘言,林氏集團的首席法律顧問,上個月還來家裏吃過飯,對著他收藏的北宋汝窯天青釉蓮花式溫碗讚不絕口。那天晚上,這位周律師喝了他珍藏的1982年拉菲,現在想來,喝的恐怕不止是酒。
    沈硯麵無表情地向右滑動。
    下一張照片裏,林晚意坐在周敘言腿上,指尖纏繞著那條深藍色領帶——那是他上個月生日時她送的禮物,說是"精心挑選"。現在看來,精心挑選的可能是係領帶的方式。
    "有意思。"
    沈硯輕聲自語,嘴角扯出一個僵硬的弧度。他想起上周拍賣會上那隻明宣德青花纏枝蓮紋盤,拍出九百萬高價時全場嘩然,而林晚意隻是百無聊賴地刷著手機。現在她對著一條幾百塊的領帶,笑得像個得到新玩具的孩子。
    浴室的水聲停了。
    沈硯把平板放回原位,用袖口擦了擦屏幕上並不存在的指紋,然後拿起那本《元代釉裏紅瓷器研究》,翻到折角的那頁。書頁間夾著的拍賣目錄簽條輕輕飄落,上麵用鉛筆寫著"值得收藏"四個字——是他上個月在蘇富比預展上做的筆記。
    "老公~"
    林晚意裹著浴巾走出來,發梢滴落的水珠在地毯上洇出深色的痕跡。她像隻慵懶的貓科動物,帶著沐浴露的甜膩香氣湊過來,濕漉漉的頭發蹭在他的頸側。
    "在看什麽這麽認真?"她的指尖劃過書脊,指甲上還殘留著昨晚做的酒紅色美甲。
    "釉裏紅的燒製工藝。"沈硯的視線沒有離開書頁,"溫度控製是關鍵。"
    "哦——"她拖長聲調,伸手去拿茶幾上的平板,"我看看有沒有新郵件..."
    沈硯聽見解鎖的提示音,聽見她的呼吸微不可察地停滯了一瞬,然後是長達三秒的沉默。
    "解釋一下?"
    他終於抬起頭,語氣平靜得像在詢問明天的天氣。
    林晚意的睫毛輕輕顫動,嘴角卻慢慢揚起一個明媚的笑容——不是驚慌,不是愧疚,而是某種近乎天真的愉悅,像是惡作劇被抓包的孩子。
    "哎呀,被你發現了。"她歪著頭,浴巾隨著動作滑落,露出鎖骨下方一處暗紅的痕跡。上周她解釋說那是"被蚊子叮的",現在想來,那隻"蚊子"大概姓周。
    沈硯合上書,陶瓷般的封麵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好玩嗎?"
    "還不錯?"她聳聳肩,把平板扔到沙發上,順勢坐進他懷裏。潮濕的發尾掃過他的手腕,涼得像蛇的鱗片,"周律師很會玩情趣,你要不要試試?"
    沈硯注視著她亮晶晶的眼睛,忽然笑了。
    "不了,我對二手的遊戲沒興趣。"
    林晚意的笑容僵了一瞬,但很快又恢複如常。她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力道恰到好處地介於親昵與警告之間。
    "吃醋了?"她的拇指摩挲著他的下唇,"放心,你永遠是我的正宮。"
    這句話讓沈硯想起上個月拍賣會上的那對清乾隆琺琅彩嬰戲圖瓶。當時林晚意說"買一個就夠了",最後他還是拍下了整套。現在看來,她確實隻需要一個——其他的都可以是替代品。
    "所以,為什麽是他?"沈硯輕聲問。
    林晚意眨了眨眼,像是沒預料到這個追問。她思考了幾秒,突然眼睛一亮:
    "因為他誇我穿紅裙子好看!"
    這個回答荒謬得幾乎令人發笑。沈硯想起上個月在蘇富比,那隻明永樂青花纏枝蓮紋執壺拍出天價時,全場藏家起立鼓掌,而林晚意全程在回手機消息。現在她因為一句廉價的讚美,就像個得到糖果的孩子。
    "我明白了。"沈硯點點頭,"所以你生氣了?"她趴在他胸口,手指玩弄著他襯衫的第二顆紐扣。
    沈硯的視線越過她的肩膀,落在展示櫃裏的那隻南宋官窯青釉八方瓶上。去年他花重金拍下時,林晚意說:"擺著吧,反正遲早會碎。"
    "沒有。"他平靜地說,"你開心就好。"
    林晚意眯起眼睛,像隻審視獵物的貓。她仔細端詳著他的表情,試圖找出憤怒或痛苦的蛛絲馬跡,最終失望地撇撇嘴。
    "沒勁。"她從沈硯腿上滑下來,浴巾落在地上也懶得撿,"晚上馬會俱樂部的酒會,記得穿那套藏藍西裝——哦對了,周律師也會來。"
    沈硯彎腰拾起浴巾,掛回浴室門後的掛鉤上。經過梳妝台時,林晚意的手機屏幕亮起:
    【周敘言:今晚老地方?我新學了調酒】
    鎖屏照片是他們去年在威尼斯度假時的合影,林晚意靠在他肩頭,笑容甜美得像幅文藝複興時期的油畫。沈硯把手機翻過來,屏幕朝下。
    衣帽間裏傳來哼歌聲,林晚意正在挑選今晚的戰袍。沈硯走回書房,從抽屜深處取出一隻牛皮紙袋,裏麵是過去三個月私家偵探拍的照片:林晚意和周敘言在半島酒店、在私人遊艇、在周敘言的公寓...
    最上麵那張是昨天拍的,林晚意戴著那對珍珠耳環——他母親留下的遺物,說是要傳給兒媳的。照片裏,耳環在酒店床頭燈的照射下泛著淫靡的光澤。
    沈硯從書架上取下一本《中國瓷器鑒定基礎》,翻到第156頁,取出一張瑞士銀行的存款證明。數字後麵的零多得像某種荒誕的藝術作品。
    他拿起鋼筆,在便簽紙上寫下:
    【溫度控製是關鍵】
    然後劃掉,重新寫道:
    【所有精美的瓷器,最終都會碎】
    便簽紙被點燃,火苗在煙灰缸裏跳動,映照著他平靜如水的眼睛。窗外,暮色漸漸籠罩城市,霓虹燈一盞盞亮起,像一場精心布置的陷阱。
    林晚意在隔壁房間喊他:"老公,幫我拉一下後背的拉鏈!"
    沈硯整了整領帶,鏡子裏的人對他露出一個完美無缺的微笑。
    "來了。"
    遊戲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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