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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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硯的指尖在咖啡杯沿輕輕敲擊,發出細微的瓷器碰撞聲。這是他在林晚意麵前為數不多還能控製的小動作。陽光透過落地窗照進來,在他手背上投下一道淺淺的光斑,像是某種溫柔的標記——當然,這隻是假象。就像這棟豪宅裏的一切,看似完美無缺,實則早已千瘡百孔。
    "親愛的,"林晚意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帶著她特有的那種甜蜜的尖銳,"你又在發呆了。"
    沈硯沒有回頭。他能聞到她身上新換的香水味,某種混合著琥珀和晚香玉的濃鬱氣息,和她上周用的完全不同。這讓他想起博物館裏那些頻繁更換展品的臨時展覽,永遠光鮮亮麗,永遠轉瞬即逝。
    一隻塗著猩紅指甲油的手突然搭上他的胸口,像某種劇毒生物的警告色。沈硯的呼吸微不可察地停滯了一秒。
    "我們生個孩子吧。"林晚意說,聲音輕得像在討論晚餐菜單。
    咖啡杯懸在半空,一滴黑褐色的液體濺在米色桌布上,暈開一片醜陋的汙漬。沈硯緩慢地放下杯子,喉結滾動了一下:"......你想幹什麽?"
    他能感覺到林晚意的目光在他側臉逡巡,像蛇信子般濕冷而敏銳。她總是這樣,熱衷於觀察他的每一個細微反應,就像收藏家欣賞自己最得意的藏品。
    林晚意歪頭笑了,另一隻手撫上自己平坦的小腹:"當然是想要個繼承人呀。"她的指尖在他襯衫紐扣上畫著圈,"最好長得像你,性格像我,多完美。"
    沈硯的胃部突然抽搐起來。他想起上個月在四季酒店走廊撞見的那個金發男人,想起林晚意鎖骨上那個來不及遮掩的淤痕,想起她手機裏那些總是"來不及"刪除的露骨短信。上周三淩晨三點十七分,他甚至還數過她脖頸上的吻痕——五個,像某種詭異的星座圖案。
    "你確定......"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幹澀得像砂紙,"要我當父親?"
    林晚意突然大笑起來,笑聲像碎玻璃灑了一地。她優雅地從沙發縫裏摸出一板避孕藥,當著他的麵取出一粒,用舌尖輕輕接住,然後端起他的咖啡杯送服。"騙你的!"她眨眨眼,長睫毛在燈光下投下濃密的陰影,"你也配當我孩子的父親?"
    沈硯盯著她滾動的喉頭,突然想起博物館裏那些被福爾馬林泡著的標本。那些生物生前一定也很美麗,現在卻隻能永遠定格在某個扭曲的瞬間。
    "不過——"林晚意用腳尖勾他的小腿,鑽石拖鞋的細鏈發出清脆的聲響,"如果你表現好的話......"她故意拉長音調,"我可以考慮用試管,省得碰你。"
    沈硯猛地站起身,咖啡杯被他的手肘碰翻,褐色的液體在白色桌布上洇出一張扭曲的地圖,像他們支離破碎的婚姻。
    "去哪兒?"林晚意晃著腳上的拖鞋,鑽石折射出的光斑在天花板上跳著詭異的舞蹈。
    "洗手間。"他頭也不回地說,"吐。"
    身後傳來林晚意誇張的笑聲,還有她故意提高音調的叮囑:"記得用我新買的漱口水!意大利進口的!"
    走廊的感應燈隨著他的腳步一盞盞亮起,像在為他引路。沈硯數著自己的步伐——十三步,從他慣常坐的位置到主臥洗手間正好十三步。這個數字讓他想起那個黑色星期五,他第一次發現林晚意出軌的日子。
    鏡子裏的人眼眶發紅。沈硯擰開水龍頭,冷水嘩啦啦地衝著他青筋凸起的手背。門外傳來林晚意哼歌的聲音,走調的《搖籃曲》,每個音符都像一把鈍刀在割他的神經。
    他抬頭時發現鏡麵上用口紅寫著幾個字:"猜猜下次騙你什麽?"字跡潦草卻優雅,就像林晚意本人。
    沈硯拿起剃須刀,慢慢刮掉了那行字。白色泡沫混著紅色口紅漬,順著瓷壁流下,像稀釋的血水。
    "沈先生?"管家的聲音在門外響起,"林小姐問您是否需要胃藥。"
    "不用。"沈硯盯著鏡中自己蒼白的臉,"告訴她,我很好。"
    很好。這個詞在他們之間早已失去了原本的意義。就像"我愛你",就像"我永遠是你的",就像"我們是最完美的夫妻"。都是謊言,都是表演,都是這個華麗牢籠的一部分。
    當他回到客廳時,林晚意正在翻閱一本時尚雜誌。"這麽快就好了?"她頭也不抬地問,手指在某一頁上輕輕摩挲,"看,這款嬰兒車多可愛。"
    沈硯的目光落在雜誌頁麵上——那確實是一款設計精巧的嬰兒車,純白色,鑲著金邊,價格標簽上的數字足以買下一輛不錯的轎車。
    "你喜歡藍色還是粉色?"林晚意突然抬頭,眼睛亮得可怕,"或者......"她壓低聲音,"我們買兩輛?"
    沈硯感到一陣眩暈。這不是她第一次玩這種遊戲了。上個月是"我們要不要養隻狗",再上個月是"我辭職在家陪你好不好"。每次都是這樣,先給他希望,再親手掐滅,就像貓玩弄掌中的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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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你。"他聽見自己說,聲音平靜得不像話。
    林晚意撅起嘴:"你真無趣。"她合上雜誌,隨手扔到一邊,"對了,今晚我要出席一個慈善晚宴,你就不用去了。"
    "又是和馬克?"沈硯問,明知故問。
    "怎麽,吃醋了?"林晚意眼睛一亮,像發現新玩具的孩子,"是又怎麽樣?"她湊近他,呼吸噴在他臉上,"他比你有趣多了,至少他會生氣。"
    沈硯沉默地看著她。這個距離,他能數清她睫毛的根數,能看清她瞳孔裏自己的倒影——那麽小,那麽微不足道。
    "你知道嗎?"林晚意突然說,手指纏繞著他的領帶,"有時候我真希望你能像結婚前那樣,為我發瘋,為我打架......"她用力一拽,領帶勒緊他的喉嚨,"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像個活死人。"
    沈硯沒有掙紮。他早就學會了,越是反抗,她越是興奮。
    林晚意突然鬆開手,一臉厭煩:"算了,沒意思。"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裙擺,"我上樓換衣服,記得讓司機七點準時到。"
    沈硯看著她離去的背影,纖細優雅,像一隻驕傲的貓。他慢慢鬆開領帶,發現上麵沾了她的口紅印——又一個標記,又一場遊戲。
    落地鍾的指針指向五點四十五分。沈硯走到書房,從最底層的抽屜裏取出一個牛皮紙袋。裏麵裝著三樣東西:一張去往瑞士的單程機票,一本假護照,還有一張寫滿數字的紙條——這是他這些年偷偷轉移的所有積蓄,剛好夠他在一個小鎮隱姓埋名地生活。
    他輕輕撫過機票的邊緣。快了,就快了。林晚意永遠不會知道,就在她忙著玩弄他的時候,他也在策劃著自己的逃脫計劃。這場婚姻早就是一座墳墓,而他,終於要爬出來了。
    窗外,夕陽西下,最後一縷陽光照在那本被遺棄的時尚雜誌上,嬰兒車的圖片閃閃發光,像個荒誕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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