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花店後院的陽光懶洋洋地灑在地上，沈藝正蹲在一排多肉植物前，用鑷子小心翼翼地夾走葉片上的害蟲。他的動作精準得像在給古董瓷器除塵，連呼吸都放得極輕，仿佛那些肥嘟嘟的多肉是什麽稀世珍寶。
    "傻子！江湖救急！"
    突如其來的喊聲嚇得他手一抖，鑷子尖差點戳穿一片胖乎乎的熊童子。蘇婷像陣旋風似的衝進來，火紅的頭發在陽光下格外紮眼，手機屏幕幾乎要貼到他鼻尖上。
    沈藝慢條斯理地放下鑷子，推了推滑落的眼鏡："你踩到我的剪刀了。"
    "誰在乎剪刀啊！"蘇婷單腳跳開，手機往他懷裏一塞，"看！王浩那個傻x約我今晚吃飯，你必須假裝我前男友去氣死他！"
    屏幕上是條油膩膩的短信：【婷，給我個機會，我知道你還忘不了我。今晚7點，米其林三星，我包場。】
    沈藝盯著那條短信看了三秒，抬頭時眼神平靜得像在看天氣預報："為什麽是我？"
    "第一，你帥；第二，你傻；第三——"蘇婷突然一個箭步衝到門口，把剛進貨回來的蘇晴拽了進來，"姐！你說他是不是最佳人選？"
    蘇晴懷裏抱著的化肥袋"刺啦"一聲裂開，淡黃色的顆粒撒了一地。她手忙腳亂地去接，沈藝已經蹲下來，不知從哪摸出個小簸箕開始收拾。
    "硫酸銨，"他頭也不抬地說，"容易潮解，要密封保存。"
    蘇晴耳根微紅："謝、謝謝。"
    "喂！"蘇婷氣得直跺腳，"你倆能不能別演什麽歲月靜好？傻子，六點準時換衣服！"
    沈藝把最後一粒化肥掃進簸箕，突然說："好，我去。"
    蘇晴手裏的空袋子又"刺啦"響了一聲。
    【2】
    下午五點五十分，沈藝像個即將上刑場的犯人一樣站在穿衣鏡前。蘇婷強行給他套上的鉚釘皮衣在燈光下閃閃發亮，活像隻被拔光了毛的金屬刺蝟。
    "完美！"蘇婷後退兩步欣賞自己的傑作，"像個人販子。"
    沈藝扯了扯緊繃的領口："這衣服會呼吸嗎？"
    "呼吸？"蘇婷翻了個白眼，"這是戰袍！要的就是窒息感！"她突然湊近，往沈藝手裏塞了管發膠，"等會兒記得摟我腰，說"寶貝我想你"，語氣要像泡在油桶裏三天三夜那麽膩！"
    沈藝盯著發膠看了會兒：""寶貝"是植物營養劑的品牌。"
    "啊啊啊！"蘇婷抓狂地轉向廚房，"姐！你管管他！"
    蘇晴正在切水果，聞言刀尖一滑，差點削到自己手指。她偷偷瞥了眼沈藝的裝扮，迅速低下頭："......你們開心就好。"
    沈藝突然大步走向廚房。
    "喂！你去哪？"蘇婷喊道。
    沈藝沒回答，隻是站在蘇晴麵前，伸手解下了她身上的碎花圍裙。
    "借我。"他說著，淡定地把圍裙係在了皮衣外麵。
    蘇晴手裏的蘋果"咚"地掉進水池："這、這樣搭？"
    "嗯，"沈藝調整著圍裙係帶，"防油。"
    蘇婷衝過來拽他："我們是去約會不是去刷碗啊！！！"
    【3】
    米其林三星餐廳裏，水晶吊燈把每個角落都照得纖毫畢現。王浩——蘇婷那位自詡情聖的前任——正裝模作樣地研究酒單，手腕上的"勞力士"在燈光下閃閃發光。
    "婷......這位是？"王浩抬頭，目光在沈藝身上來回掃視，最後定格在那條格格不入的碎花圍裙上。
    蘇婷一把挽住沈藝的胳膊："我前男友，沈藝。"
    沈藝點頭："你好，我是硫酸銨。"
    王浩："......？"
    蘇婷狠狠掐了下沈藝的後腰："他開玩笑的！嗬嗬，他就愛開玩笑！"
    侍者上來倒水，沈藝盯著玻璃杯看了會兒："含鉛量超標。"
    王浩幹笑兩聲："哥們挺專業啊？"
    "嗯，"沈藝認真思考了下，"我以前可能賣過棺材。"
    蘇婷在桌下猛踩他的腳："吃你的牛排！！！"
    【4】
    王浩顯然不甘示弱，為了顯擺，他特意點了瓶"82年的拉菲"。侍者鄭重其事地開瓶、醒酒，最後把深紅色的液體倒入水晶杯。
    沈藝抿了一口，皺眉："2015年灌裝的，木塞是合成材料。"
    王浩的臉頓時漲成豬肝色："你、你怎麽知道？"
    "猜的。"沈藝又嚐了一口，"單寧粗糙，餘味有橡膠感，典型的——"
    "我男友就愛研究這些~"蘇婷趕緊打斷他，衝王浩露出假笑，"他舌頭可靈了，連我上周吃的火鍋底料都能嚐出來。"
    王浩額頭暴起青筋，突然擼起袖子露出新買的"勞力士"："剛入手的，限量款。"
    沈藝瞥了一眼："表盤拚寫錯誤，應該是"roex"不是"roax"。"
    "噗——"蘇婷一口紅酒全噴在了王浩的定製西裝上。
    王浩猛地站起來："你到底是幹嘛的？！"
    沈藝沉思片刻："可能是職業打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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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婷笑得直拍桌子，完全沒注意到沈藝的目光正越過她，落在餐廳角落的某個身影上——蘇晴不知什麽時候來了，正假裝對菜單很感興趣的樣子。
    【5】
    回家的路上，蘇婷笑得東倒西歪。
    "傻子！你看到王浩的表情了嗎？"她拽著沈藝的胳膊，"像生吞了隻癩蛤蟆！"
    沈藝正跟皮衣的拉鏈作鬥爭："我可以脫了嗎？癢。"
    蘇婷突然湊近："喂，你剛才......是不是一直在看手機？"
    沈藝的手機屏幕還亮著，是蘇晴二十分鍾前發來的消息：【冰箱裏有綠豆湯，記得喝。】
    "哦~"蘇婷眯起眼睛，"怪不得心不在焉。"
    沈藝鎖上屏幕："嗯，怕她忘了關煤氣。"
    遠處，花店二樓的燈還亮著，窗簾後有個模糊的人影一閃而過。沈藝突然停下腳步。
    "又怎麽了？"蘇婷問。
    沈藝望著那個窗口："......圍裙沒還她。"
    蘇婷翻了個巨大的白眼："你倆演什麽苦情劇啊！直接上去啊！！！"
    沈藝卻轉身走向街角的便利店："先買條新的。"
    "為什麽？"
    "這條，"沈藝低頭看著圍裙上沾到的麵粉，指尖輕輕摩挲那個小小的油漬，"弄髒了。"
    蘇婷看著他的背影，突然不說話了。夜風吹起她的紅發，有那麽一瞬間，她看起來幾乎有些落寞。
    【6】
    便利店的自動門"叮咚"一聲打開。沈藝站在貨架前，對著五花八門的圍裙陷入沉思。
    "先生需要幫助嗎？"店員熱情地問。
    沈藝指著一條藍色格子圍裙："這個，和碎花的一樣材質嗎？"
    "啊？"店員一臉茫然。
    最後他買了三條圍裙，兩條碎花的一條格子的。走出店門時，發現蘇婷正蹲在路邊逗一隻流浪貓。
    "喂，"她頭也不抬地說，"你是不是喜歡我姐？"
    沈藝的腳步頓了一下。
    "傻子都看得出來，"蘇婷撓著貓咪的下巴，"你看她的眼神，跟看那些破古董一模一樣。"
    沈藝沉默了很久，久到蘇婷以為他不會回答了。
    "......綠豆湯，"他突然說，"她總是放太多糖。"
    蘇婷抬起頭，看見沈藝嘴角微微上揚的弧度，在路燈下溫柔得不可思議。
    "靠，"她小聲嘟囔，"連抱怨都這麽肉麻。"
    貓咪"喵"了一聲，從她手底下溜走了。
    【7】
    花店二樓，蘇晴站在窗前，看著樓下那兩個身影一前一後地走近。她手裏攥著那條本該在沈藝身上的圍裙——剛才在餐廳，她趁亂偷偷拿回來的。
    圍裙口袋裏有什麽東西硌手。她掏出來，是一小截多肉植物的葉片，肥厚飽滿，邊緣微微發紅，像顆小小的心。
    樓下的門鈴響了。蘇晴慌忙把葉片塞回口袋，卻聽見蘇婷的大嗓門穿透門板：
    "姐！你的傻子回來啦！還給你買了新圍裙！"
    蘇晴的臉"騰"地燒了起來。她深吸一口氣，轉身走向廚房，從冰箱裏端出那碗冰鎮好的綠豆湯，又偷偷往裏加了一勺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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