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蘇婷對著鏡子塗了第三層口紅，抿了抿嘴，又擦掉。
    "太豔了，像剛吃完小孩。"她嘀咕著，換了一支粉嫩的，對著手機前置攝像頭練習微笑，"嗨，帥哥~加個微信？"
    沈藝蹲在花店門口修一盆半死不活的綠蘿，頭也不抬："你牙上有口紅。"
    蘇婷瞬間破功，齜牙咧嘴地用手去摳："哪兒？哪兒？！"
    蘇晴從裏屋走出來，手裏抱著一摞剛包好的花束，瞥了一眼妹妹的烈焰紅唇，淡淡道："你今天的妝......很特別。"
    "特別好看？"蘇婷眼睛一亮。
    "特別像要上台唱《貴妃醉酒》。"
    沈藝突然插話："梅蘭芳那個？"
    蘇婷瞪他："你怎麽連這個都知道？！"
    "不知道。"沈藝用剪刀修剪爛葉，"剛百度。"
    蘇晴嘴角微不可察地揚了一下，轉身去整理貨架。她的手指輕輕撫過一排剛到的鮮花，指尖在玫瑰的刺上停留了一瞬，又若無其事地移開。
    "姐，你覺得沈藝今天是不是特別帥？"蘇婷突然湊過來，眼睛亮晶晶的。
    蘇晴頭也不抬："他每天都穿那件格子襯衫。"
    "可今天他換了牛仔褲！"
    "昨天洗的那條幹了。"
    沈藝在門口突然打了個噴嚏，三人同時安靜了一秒。蘇婷立刻衝過去："你是不是感冒了？我早說早上要多穿......"
    "灰。"沈藝揉了揉鼻子，"你撣花盆的灰飛過來了。"
    蘇晴背對著他們，手上的包裝絲帶突然打了個死結。
    2）
    蘇婷今天的目標很明確——她要讓沈藝吃醋。
    根據她昨晚熬夜刷的戀愛攻略，"男人一旦吃醋，就說明他在乎你"。於是她精心策劃了一出"被搭訕"大戲。為此，她特意換上了新買的碎花裙，噴了香水，甚至偷偷用了姐姐的睫毛膏。
    "姐，待會兒配合我一下。"她壓低聲音對蘇晴說。
    蘇晴正在給一束滿天星修剪枝葉，頭也不抬："不配合。"
    "求你了！就假裝有個帥哥來撩我，你看沈藝什麽反應！"
    蘇晴終於抬頭，看了她一眼："......你確定？"
    "確定！他要是無動於衷，我就——"
    "就什麽？"
    "就再想別的辦法！"
    蘇晴歎了口氣，把最後一束花插好："隨你。"她的目光不自覺地飄向門口，沈藝正在給綠蘿換土，修長的手指沾滿了泥，卻動作輕柔得像在對待什麽珍寶。
    蘇婷沒注意到姐姐的走神，已經開始布置場景："等會兒你就站在這裏，看到我使眼色就......"
    "我去後麵整理庫存。"蘇晴突然打斷她，轉身就往裏屋走。
    "哎？姐！說好的配合呢？"
    "我配合不了。"蘇晴的聲音從裏屋傳來，悶悶的，"......我花粉過敏。"
    蘇婷眨了眨眼："可你剛才還在整理花......"
    裏屋傳來箱子挪動的聲音，再沒人應答。
    3）
    計劃開始。
    蘇婷站在店門口，假裝玩手機，實則眼觀六路。終於，一個穿著潮牌的年輕男人路過，她立刻"不小心"撞了上去。
    "哎呀！"她嬌呼一聲，手機"啪"地掉在地上。
    男人愣了一下，彎腰幫她撿起來："沒事吧？"
    "沒事沒事~"蘇婷撩了下頭發，笑容甜美，"謝謝你呀，你人真好。"
    男人被她的熱情弄得有點懵，但還是禮貌地笑笑："不客氣。"
    蘇婷乘勝追擊："你是附近的學生嗎？我好像在哪見過你......"
    男人撓頭："啊？我住隔壁街......"
    "真的嗎？好巧！我也常去那邊！"她故意提高音量，確保店裏的沈藝能聽見。
    沈藝依舊蹲在綠蘿旁邊，專注地研究一片發黃的葉子，仿佛完全沒注意到這邊的情況。但蘇晴敏銳地發現，他修剪葉子的動作比平時重了幾分，一片完好的葉子被不小心剪掉了。
    蘇晴站在櫃台後，麵無表情地看著妹妹浮誇的表演，手指無意識地捏緊了一枝玫瑰的刺。血珠滲出來，她卻沒有察覺。
    "那個......"男人尷尬地看了看表，"我還有點事......"
    "加個微信嘛！"蘇婷不依不饒，"我請你喝奶茶呀~"
    男人後退半步："呃，我女朋友不讓我加女生微信......"
    "你有女朋友啊？"蘇婷眼睛一亮，聲音更大了，"那正好，我們可以四個人一起玩！我男朋友就在店裏......"
    她故意回頭看向沈藝，卻發現他正拿著噴壺給綠蘿澆水，水流嘩啦啦的，像是在故意製造噪音。
    男人趁機溜走了。
    4）
    蘇婷氣呼呼地衝回店裏。
    "喂！你沒看到嗎？！"她一把奪過沈藝手中的噴壺。
    沈藝終於抬頭，一臉茫然："看到什麽？"
    "剛才有男的搭訕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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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他低頭繼續檢查綠蘿的根部，"他比你高。"
    蘇婷："？？？"
    蘇晴在一旁輕輕"咳"了一聲，像是被水嗆到。她轉身去拿抹布，卻撞倒了花瓶。水灑了一地，她蹲下去擦，長發垂下來遮住了表情。
    "你就這反應？！"蘇婷不可置信地瞪著沈藝，"看到有男的搭訕我，你就說"他比你高"？！"
    沈藝想了想，補充道："他鞋挺白的。"
    蘇婷："......"
    她一把拽住沈藝的衣領："沈藝！你是不是男人啊！看到有男的撩我，你一點感覺都沒有？！"
    沈藝被她拽得微微前傾，突然皺了皺眉："你噴香水了？"
    "對啊！新買的！好聞嗎？"蘇婷立刻忘了生氣，期待地看著他。
    "像殺蟲劑。"
    裏屋傳來"咚"的一聲，像是蘇晴撞到了櫃子。
    5）
    晚上打烊後，蘇婷還在生悶氣，把抹布摔得啪啪響。
    沈藝坐在小板凳上剝蒜，一臉無辜："你怎麽了？"
    "你說呢？！"
    "不知道。"
    蘇婷深吸一口氣，決定直球攻擊："沈藝，你是不是不喜歡我？"
    沈藝剝蒜的手頓了一下，抬頭看她："喜歡。"
    "那你為什麽不吃醋？！"
    "吃醋？"他皺眉，"醋在廚房。"
    蘇婷："......"
    她氣得一把搶過他手裏的蒜："我是說！看到我和別的男的說話，你不生氣嗎？！"
    沈藝認真思考了一會兒："為什麽要生氣？"
    "因為......因為這說明你在乎我啊！"
    "我在乎你。"沈藝平靜地說，"所以希望你開心。"
    蘇婷愣住了。
    "如果你和他說話很開心，"他繼續低頭剝蒜，"那就說啊。"
    蘇晴站在廚房門口，手裏的盤子差點滑落。
    6）
    夜深了。花店二樓的小房間裏，蘇晴坐在床邊，手裏捏著一片被揉皺的玫瑰花瓣。
    樓下傳來蘇婷喋喋不休的聲音："那你至少要表現出一點在意嘛！比如走過來摟住我的腰，或者......"
    沈藝的回應一如既往地簡短："嗯。" "哦。" "好。"
    蘇晴輕輕展開掌心，看著被刺紮出的紅痕。傷口已經不出血了，但還留著淡淡的痕跡。就像某些不該存在的情感，明明知道要藏好，卻總是忍不住顯露端倪。
    她起身，從抽屜裏取出一個小鐵盒。裏麵整齊地排列著幹花標本——都是這些日子來，沈藝隨手送她的，每一朵下麵都標注著日期。
    最上麵是一朵小小的芍藥，已經幹透了，但粉白的顏色依然溫柔。那是沈藝來的第三天，她感冒時，他默默放在她床頭的那朵。
    "傻子......"
    也不知道是在說誰。
    7）
    第二天清晨，蘇婷頂著一對黑眼圈下樓，發現沈藝已經在整理花架。
    "喂，"她戳了戳他的後背，"我昨晚想通了。"
    沈藝轉身，手裏拿著一支新鮮的玫瑰。
    "你不吃醋也沒關係，"蘇婷昂著頭宣布，"反正你遲早會愛上我的！"
    沈藝看了看她，突然把玫瑰遞過去："給你。"
    蘇婷驚喜地接過："哇！你開竅了？"
    "刺多，"沈藝平靜地說，"你拿著，客人就不敢隨便碰你了。"
    蘇晴剛從樓上下來，聽到這句話，手裏的鑰匙掉在了地上。
    沈藝彎腰撿起來遞給她，兩人的手指有一瞬間的觸碰。蘇晴迅速縮回手，耳尖微微發紅。
    "今天進了一批新花，"她匆忙轉移話題，"我去清點一下。"
    沈藝看著她的背影，目光落在她昨天被刺傷的手指上，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
    蘇婷還在欣賞那支玫瑰，完全沒注意到兩人之間的暗流。
    "這算定情信物嗎？"她笑嘻嘻地問。
    沈藝沒有回答，轉身去給綠蘿澆水。那盆曾經半死不活的植物，如今已經長得鬱鬱蔥蔥。
    8）
    午後，蘇晴在裏屋包紮花束，沈藝突然走了進來。
    "手。"他說。
    蘇晴下意識把手藏到背後："什麽？"
    沈藝不由分說地拉過她的手腕，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小盒子。裏麵是一管藥膏，和一枚創可貼。
    "玫瑰刺有毒。"他低聲說，動作輕柔地給她塗藥，"會發炎。"
    蘇晴僵在原地。她的心跳聲大得仿佛整個房間都能聽見。
    "你......"她聲音有些發抖，"你怎麽知道我被刺了？"
    沈藝沒有抬頭："我看見了。"
    "什麽時候？"
    "每次。"
    藥膏涼涼的，但他的指尖很暖。蘇晴突然意識到，他說的"每次"，是指每一次她被刺傷，每一次她悄悄藏起傷口，每一次她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
    他都看見了。
    門外傳來蘇婷哼著歌走近的腳步聲，蘇晴猛地抽回手。
    "謝謝。"她低聲說，迅速轉身繼續工作，長發垂下來遮住發燙的臉頰。
    沈藝站在原地看了她一會兒，突然伸手，從她耳畔的花瓶裏抽出一支白色的滿天星，輕輕插在她的發間。
    "這個沒刺。"他說，然後轉身離開。
    蘇晴愣在原地，直到蘇婷蹦蹦跳跳地進來："姐！我餓了！中午吃什麽？"
    "......隨便。"蘇晴機械地回答，手指不自覺地碰了碰那朵小小的白花。
    它確實沒有刺。
    但有些東西，比刺更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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