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遞小哥把那個濕漉漉的紙箱懟到沈藝麵前時，沈藝下意識往後仰了仰。這玩意兒聞起來像在海鮮市場的排水溝裏泡了一周，又被人撈出來曬成了幹貨。
    "到付，58塊。"小哥的指甲縫裏還沾著疑似魚鱗的亮片，"掃碼還是現金？"
    沈藝盯著箱子上那團已經暈開的快遞單："這寄件人姓名寫的是......"你猜"？"
    "哦那個啊，"小哥用袖子擦了把汗，"我們網點最近搞活動，匿名寄件打八折。"
    蘇婷從沈藝胳肢窩底下鑽出個腦袋："現在連快遞都開始玩神秘交友這套了？"她鼻子湊近箱子突然彈開，"謔！這味道，寄件人該不會是住在化糞池裏的田螺姑娘吧？"
    蘇晴默默遞來橡膠手套和防毒麵具——自從上回沈藝在垃圾桶裏翻找林晚意撕碎的合影結果被餿奶茶淋了滿頭後，這已經成為花店標準拆箱流程。
    剪刀劃開膠帶的瞬間，三雙眼睛齊刷刷盯著裂縫裏飄出的......亮片？蘇婷捏起一片對著燈光轉了轉："哇哦，是心形的，還是死亡芭比粉。"
    箱子裏嘩啦倒出一堆照片，像爆米花機炸開的彩色雪花。最上麵那張直接糊在沈藝臉上——二十歲的沈藝穿著堪比夏威夷草裙的花襯衫，正在給懷裏抱著的白貓喂火腿腸。背景裏有個模糊的白裙身影，裙擺揚起的角度剛好露出小腿上個月牙形的疤。
    "這構圖不錯，"蘇婷把照片轉了個方向，"就是你這中分頭看起來像被雷劈過的拖把。"她突然眯起眼，"等等，這貓的藍眼睛......怎麽在反綠光？"
    我太陽穴突突跳了兩下。那年夏天確實有隻流浪貓，但它明明是黃眼睛。照片右下角還印著排小字：【佳能數碼相機 20090618 1522】——林晚意最討厭的相機品牌。
    蘇晴用鑷子夾起第二張。埃菲爾鐵塔下"沈藝"和"林晚意"正在接吻，沈藝的左手尷尬地懸在她腰後五厘米處，活像在給隱形人係圍裙。"你景德鎮燒瓷那年，"蘇晴挑眉，"原來還抽空去了趟巴黎？"
    "可能是平行宇宙的我。"我幹巴巴地說。照片背麵用鉛筆寫著：【阿藝說鐵塔像倒插的螺絲釘，可愛死了?】——沈藝這輩子最接近浪漫的比喻是說蘇晴插的繡球花像發黴的包菜。
    翻到第三張時大家集體沉默了。婚紗照上我閉眼躺在教堂長椅上，林晚意穿著拖尾三米的婚紗橫趴在沈藝胸口。問題是：1.沈藝睡覺從來隻蜷成蝦米狀 2.背景彩窗上的聖母瑪利亞比著耶手勢 3.沈藝的左手無名指被p了枚戒指——戴在小拇指上。
    "這修圖師跟你有仇吧？"蘇婷戳著照片上沈藝發綠的臉，"把你p得跟中毒的僵屍新郎似的。"
    箱子最底下壓著個牛皮紙信封。拆開瞬間飄出幾根白色貓毛，裏麵是張便簽紙：【雪球很想你，它走的時候一直在叫你的名字】。字跡暈染處有個小小的、暗紅色的......爪印？
    "我有個問題，"蘇婷舉起照片對著陽光，"如果這真是那隻貓的爪印......"她突然打了個噴嚏，"阿嚏！那信封裏的毛——"
    蘇晴已經撥通了動物醫院的電話："您好，請問貓的血液樣本能做dna比對嗎？"
    我盯著掌心不知何時冒出的冷汗。記憶突然閃回那個暴雨天，林晚意抱著雪球濕淋淋地衝進公寓："它被車撞了！"可貓咪雪白的皮毛上......為什麽隻有爪墊沾著泥？
    鼻血滴在照片上的瞬間，蘇婷的尖叫和門鈴聲同時炸響。透過貓眼，林晚亭的變色鏡片上正倒映著我們滿地狼藉的客廳。她手裏舉著的相框裏，"沈藝"和"林晚意"的結婚登記照被ps成了連體嬰造型。
    "社區送溫暖。"她隔著門板說，"我姐的遺物分類到"精神汙染"那箱了。"相框背麵用口紅寫著：【要永遠在一起哦~】後麵畫了個扭曲的愛心，仔細看是用無數個小骷髏頭拚成的。
    蘇晴突然笑了："正好，我們剛發現你姐可能是個時空旅行者。"她舉起那張埃菲爾鐵塔合影，"2009年她同時在巴黎喂鴿子和景德鎮捏陶土。"
    林晚亭的鏡片反光閃了閃："多重宇宙理論嘛。"她"不小心"掉落的氟西汀藥瓶滾到腳邊，生產日期旁印著【建議與b型鎮靜劑共同服用】——和照片背麵字跡一模一樣。
    "對了，"她轉身時格子襯衫下擺勾住了門把手，露出腰間別著的......寵物注射器？"你們有看見一隻白貓嗎？藍眼睛，右耳缺個角。"她歪頭的樣子天真得像在問天氣預報，"我姐的遺囑裏特別提到要找到它呢。"
    蘇婷突然把雪球照片藏到身後："你們家對貓的執念是不是有點......"
    "病態？"林晚亭推了推眼鏡，鏡片上突然映出沈藝鼻血滴答的下巴，"哦放心，這隻是普通的抗抑鬱藥。"她指了指藥瓶，轉身時低聲哼的歌飄進門檻：
    "三隻瞎老鼠......看看它們怎麽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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