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門在23樓打開時，沈藝覺得自己像是被扔進聚光燈下的實驗室小白鼠。蘇婷整個人掛在他的右臂上，嘴裏哼著不成調的婚禮進行曲，左腳的高跟鞋不知何時已經失蹤，絲襪尖端破了個洞，露出塗著藍色指甲油的腳趾。
    "二十三樓......"蘇婷拖著長音，"是我的幸運數字......"
    "因為你二十三歲那年終於學會自己係鞋帶了？"林晚亭的鏡頭從側麵懟過來，閃光燈在電梯金屬壁上折射出刺眼的光斑。
    沈藝試圖用公文包擋住臉："你能不能別——"
    "別什麽？"林晚亭倒退著走在前麵，相機快門聲像機關槍，"別記錄當代藝術史上最動人的叔嫂情誼？"她突然轉身，差點撞上客房服務推車，"噢！完美構圖！醉酒少女、心虛姐夫和......"她拍了拍推車上罩著銀蓋的餐盤，"神秘凶器。"
    蘇婷突然直起身子，鼻尖差點撞到沈藝的下巴："姐夫......"
    "嗯？"
    "你心跳好快。"她把手按在沈藝胸口，"像......像......"
    "像被 fbi 通緝的逃犯？"林晚亭貼心建議。
    "像那年幫我趕畢業論文的時候！"蘇婷的手指揪住沈藝的襯衫前襟，"淩晨三點，咖啡灑在鍵盤上，你一邊罵我一邊重寫了最後二十頁......"她的聲音突然哽咽，"那時候你還會罵我......"
    沈藝像捧著一顆定時炸彈般僵在原地。走廊暖黃的壁燈在他額頭上照出一層細密的汗珠，領帶早就歪到了鎖骨位置，上麵可疑的玫紅色印記怎麽看都不像是紅酒漬。
    林晚亭蹲在消防栓旁邊調整鏡頭："需要我打電話叫牧師來見證懺悔嗎？"
    "需要你閉嘴。"沈藝從牙縫裏擠出這句話，同時試圖把蘇婷的指尖從自己襯衫上剝離——這姑娘的指甲不知什麽時候留長了，珍珠色的甲油在燈光下泛著貝殼般的光澤，和他記憶中那個永遠把指甲啃得參差不齊的小姨子判若兩人。
    客房走廊的地毯花紋在沈藝眼前扭曲成迷宮圖案。蘇婷的房卡究竟在哪個口袋？左邊？右邊？還是在她那個亮片手包裏——那個現在正躺在大堂酒吧某個角落的手包？
    "左邊屁股口袋。"林晚亭頭也不抬地說，"別問我怎麽知道的。"
    沈藝的指尖碰到一塊方形硬物時如釋重負，但隨即發現那是蘇婷的手機。鎖屏照片讓他差點把手機扔出去——去年聖誕節全家福，他被p上了一對鹿角，蘇婷自己則戴著聖誕老人帽子，嘴唇正好貼在他照片裏的臉頰位置。
    "密碼是她生日。"林晚亭的聲音從三米外飄來，"不過建議你別看相冊，除非你想知道自己在小姨子手機裏有多少個專屬表情包。"
    蘇婷突然掙脫沈藝的攙扶，搖搖晃晃地撲向牆壁上的一幅裝飾畫："這是贗品！"她指著畫框角落，"真跡在盧浮宮d區走廊盡頭，右邊第三個消防栓後麵有個咖啡自動販賣機......"她的手指在畫布上留下油膩的指紋，"我和同學逃票進去過......"
    "精彩。"林晚亭的鏡頭轉向沈藝，"你老婆知道你們家培養藝術鑒賞家的方式這麽別致嗎？"
    沈藝終於從蘇婷的牛仔褲後袋挖出房卡時，感覺自己在眾目睽睽之下完成了一場外科手術。房門打開的瞬間，蘇婷像終於回到水裏的魚，一個猛子紮向大床，途中還踢飛了另一隻高跟鞋——這次擊中了迷你吧台上的玻璃杯。
    "全中！"她趴在床單上悶聲歡呼，隨即開始用臉蹭枕頭，"姐夫的味道......"
    沈藝的臉色讓林晚亭終於放下了相機："哇哦，這個表情值得裝裱——《當男人開始思考監獄夥食》。"
    "你能不能......"
    "不能。"林晚亭從冰桶裏撈出一瓶礦泉水扔給他，"建議你留下當人質，我去搬救兵。"
    房門關上的聲音像是一道赦令。沈藝鬆了鬆領口，發現蘇婷已經把自己卷進了被子，隻露出一雙亮得反常的眼睛盯著他。醉酒後的瞳孔放得很大，像是兩個能把人吸進去的黑洞。
    "你還記得我大一那年暑假嗎？"她的聲音突然變得異常清晰，"你開車送我去火車站，路上爆胎了。"
    沈藝緩慢地點點頭。那天暴雨傾盆，他們在高速公路應急車道等了兩個小時救援。蘇婷穿著淺藍色連衣裙，冷得直打哆嗦卻堅持把外套讓給他——"你明天還要見客戶呢！"
    "我在後備箱找到半瓶威士忌，"蘇婷繼續說，"我們分著喝了，你告訴我第一次見姐姐時的場景......"她的手指揪著被角，"你說她站在花架後麵修剪玫瑰，手指被刺紮出了血，卻笑著說"刺越多的花越漂亮"......"
    沈藝的喉結動了動。那天他確實說了太多不該說的話，包括他如何在那瞬間決定要娶這個姑娘——而當時十八歲的蘇婷聽完後，把最後一口酒灌進喉嚨，笑著說"好老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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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來我做了個夢，"蘇婷的聲音漸漸低下去，"夢見爆胎那天......我們沒等到救援......"她的睫毛在臉頰上投下扇形陰影，"就那樣......一直在雨裏......開不到頭的公路......"
    沈藝伸手想替她撥開黏在嘴角的發絲，卻在最後一厘米停住了。這個動作太親密了，親密得像是某種背叛。他轉而拿起床頭櫃上的礦泉水，擰開放在她夠得著的地方。
    "姐夫......"蘇婷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如果姐姐不要你了......"
    "蘇婷。"
    "如果她不要你了，"她的指甲陷入沈藝的皮膚，"你要第一個考慮我......"
    房門被推開的聲音拯救了沈藝。蘇晴站在門口，手裏拎著蘇婷失蹤的亮片手包，另一隻手上掛著件皺巴巴的西裝外套——沈藝三個小時前脫在宴會廳的那件。
    "精彩。"蘇晴的目光掃過房間，"我錯過了幾個章節？"
    林晚亭從她身後探出頭："剛播到"禁忌の告白"環節。"
    沈藝站起來時差點被地毯接縫絆倒。他想解釋，但發現所有句子在腦海裏自動排列成"不是你想的那樣"之類的爛俗台詞。更糟的是，蘇晴看起來異常平靜，那種暴風雨來臨前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靜。
    "物業打電話來，"蘇晴把手包扔到椅子上，"說有人用我們的名義在酒店大堂點了十二杯龍舌蘭。"
    蘇婷發出小動物般的嗚咽聲，把臉更深地埋進枕頭。
    "還有，"蘇晴繼續道，"保潔阿姨在男洗手間撿到了這個。"她抖開那件西裝外套，一枚婚戒叮當落地，在木地板上滾出老遠。
    沈藝摸向自己的左手無名指——空了。他完全不記得什麽時候摘下的。
    "解釋一下？"蘇晴的語氣輕柔得像是在問"今天天氣如何"。
    林晚亭不知何時已經架好了三腳架："需要特寫鏡頭嗎？"
    接下來的十分鍾像是某種荒誕劇現場：蘇婷斷斷續續地背誦《刑法》條文，沈藝趴在地上找戒指，蘇晴坐在窗邊翻看妹妹手機裏的照片"這張p得不錯，我發際線哪有這麽高"），而林晚亭負責給所有人倒礦泉水——用醒酒器的姿勢。
    "找到了！"沈藝從床底爬出來，額頭上沾著灰塵，掌心裏躺著那枚鉑金戒指。
    蘇晴接過戒指，對著燈光檢查內圈的刻字："知道嗎？保潔阿姨說這是在......"她突然頓住，眯起眼睛，"等等，這上麵怎麽有口紅印？"
    沈藝的表情像是被雷劈中。蘇婷突然從床上彈起來："是我！我偷的！"她搖搖晃晃地舉起手，"洗手間遇到姐夫......他說戒指太緊......我幫他保管......"
    "然後用嘴唇保管？"林晚亭插嘴。
    "然後我喝多了！"蘇婷的眼淚說來就來，"就......就親了一下......"她打了個酒嗝，"法律沒規定不能親戒指吧......"
    蘇晴緩慢地眨了下眼。沈藝突然意識到，這是她極度憤怒時的微表情——上次出現還是在發現林晚意在他車上裝gps的時候。
    "親愛的，"蘇晴溫柔地問，"你知道戒指內側刻的是什麽嗎？"
    沈藝當然知道。s&q 6.18，他們的結婚日期。
    "是"yt618"。"蘇晴把戒指舉到他眼前，"顯然有人訂製了同款。"
    房間突然安靜得能聽見迷你吧冰箱的嗡嗡聲。沈藝看向戒指內側，冷汗順著脊椎滑下去——確實不是他的婚戒。同樣的鉑金材質，同樣的極簡設計，但內圈刻著陌生的字母數字組合。
    "yt......"蘇婷突然咯咯笑起來，"林晚亭！你暗戀我姐夫！"
    林晚亭的鏡頭差點掉在地上："小朋友，那是產品批次號。"
    蘇晴用兩根手指捏著那枚陌生戒指："所以這是......"
    "我的工作樣品。"林晚亭鎮定自若，"上周珠寶商讚助拍攝的道具，可能混在沈藝的外套裏了。"
    沈藝很想指出自己最近根本沒和她一起工作，但蘇晴突然笑了——那種讓所有人毛骨悚然的、刀刃般的微笑。
    "真巧，"她從口袋裏掏出另一枚戒指，"保潔阿姨其實撿到了兩枚。"
    沈藝的真婚戒在燈光下泛著熟悉的光澤。蘇晴慢條斯理地把它套回丈夫的無名指，動作溫柔得像是在給死刑犯係絞索。
    "現在，"她轉向林晚亭，"能不能解釋下為什麽你的"工作樣品"內圈會刻著"給s.y."？"
    蘇婷的醉酒似乎瞬間清醒了一半："臥槽......"
    林晚亭的表情第一次出現了裂痕。她放下相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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