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寶店的燈光總是過分明亮，照得人無所遁形。蘇晴眯著眼睛，看櫃台小姐用絲絨布托著她的婚戒，那表情活像法醫在端詳一具可疑的屍體。
    "您確定這是您的戒指？"櫃台小姐的睫毛膏在強光下像兩把小扇子，撲閃撲閃的。
    "除非我過去三年每天往無名指上套的是別人的婚姻。"蘇晴把左手按在玻璃櫃台上，無名指根部有一圈淡淡的戒痕，像是被生活蓋了個認可章。
    櫃台小姐用專業工具測量戒圈時，金屬卡尺發出輕微的哢噠聲。"52號。"她宣布道，然後像變魔術似的從抽屜裏拿出另一把尺，"現在讓我們量量您的手指......47號。"她露出那種牙醫發現你偷偷用牙線開啤酒時的表情，"您確定沒拿錯丈夫？"
    蘇晴把戒指重新套上手指，它像呼啦圈似的在她指關節處晃蕩。"這可真有意思，"她自言自語，"我結婚時明明量得剛剛好。"
    "手指會隨著年齡增長變細，"櫃台小姐安慰道，"就像愛情一樣。"她頓了頓，"會縮水。"
    花店裏的氣氛比珠寶店還要凝重。蘇婷舉著放大鏡的樣子活像夏洛克·福爾摩斯，如果福爾摩斯喜歡穿o kitty拖鞋的話。"這個"q"的尾巴絕對有問題！"她宣布，"真戒指的尾巴應該像我的美甲一樣往上翹，這個簡直像被熨鬥燙平了！"
    蘇晴正往玻璃碗裏倒蘇打水，氣泡歡快地往上躥。"你姐夫說真金不會......"
    "除非是鍍金的。"蘇婷已經撥好了110的三個數字，拇指懸在撥號鍵上，"要不要順便報一下林晚亭非法入侵住宅罪？"
    視頻通話接通時，沈藝那邊的背景音像極了聯合國安理會現場。"戒指怎麽了？"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屏幕上隻能看見他半邊臉和一隻不斷揉太陽穴的手。
    "它突然變得......"蘇晴斟酌著用詞，"寬敞了。"
    沈藝的鏡頭突然晃動，一張妝容精致的女性麵孔一閃而過。"沈總，沙特代表在等您確認......"
    "告訴他們稍等。"沈藝的聲音突然變得很近，屏幕上一片模糊，像是他把手機塞進了口袋。等畫麵再次清晰時，他已經站在某個走廊裏，無名指上的婚戒在燈光下閃閃發亮。"你剛才說戒指怎麽了？"
    蘇晴默默把鏡頭轉向泡在蘇打水裏的戒指，它正在碗底悠閑地躺著，像個退休的遊泳健將。
    "呃......"沈藝的表情像是突然想起自己忘了關煤氣，"我保證上次戴它的時候還不是這樣的。"
    林晚亭的暗房聞起來像化學課教室和咖啡店的私生子。紅色燈光下，她晃動著顯影盤的樣子像個女巫在調製愛情魔藥。"所以，"她的虎牙在暗紅色光線中若隱若現，"你認為有人處心積慮地策劃了這起戒指調包案？"
    "要麽是這樣，"蘇晴靠在放大機上，"要麽就是我過去三年一直戴的是假戒指而不自知。"
    林晚亭夾起一張照片，水珠順著相紙滴落。"有趣。上周慈善晚宴，沈藝的戒指差點跟著香檳杯一起遊了個泳。"照片上是沈藝狼狽地抓著酒杯的樣子，戒指卡在杯腳處搖搖欲墜。
    放大鏡下，戒指內側的刻字清晰可見——s&q，字母q的尾巴翹得恰到好處，像個得意的小鉤子。
    "所以，"蘇晴的聲音變得很輕，"我的才是冒牌貨？"
    "或者......"林晚亭又晾出一張照片，是蘇晴三個月前插花時的特寫，"看看這個反光。"同樣的位置，字母q的尾巴平直如尺，像個被老師罰站的小學生。
    銀行保險箱的金屬門打開時發出的聲響，像是從地窖裏傳來的歎息。經理擦汗的手帕已經濕得能擰出水來。"沈太太，您先生上周確實來過......"
    "他親自來的？"蘇晴的聲音比保險箱還冷。
    "是位戴藍寶石耳釘的女士持授權書來的。"經理的話突然卡在喉嚨裏，"您......不知道？"
    蘇晴把兩枚戒指並排放在絨布上，它們看起來像一對鬧別扭的雙胞胎。銀行保存的這枚完美貼合她的手指，內側刻著熟悉的s&q，q的尾巴翹得恰到好處。
    "這位女士，"經理補充道，手指不自覺地摸著領帶結，"說要把備用戒送去瑞士......"
    視頻通話再次接通時，沈藝的背景已經從聯合國變成了機場vip室。"你聽我解釋，"他的聲音像是被安檢x光機掃過一遍，"那枚備用戒是林晚亭建議做的，說國際會議時......"
    "所以我的真戒指現在在瑞士滑雪？"蘇晴的聲音甜得能招來一窩蜜蜂。
    "不，你的那枚一直......等等，"沈藝突然僵住，像是被按了暫停鍵，"你說銀行那枚是假的？"
    蘇晴舉起在花店抽屜深處找到的"贗品"，它在燈光下閃著可疑的光澤。"這枚內側還刻著日期，我們結婚紀念日是7月18日，它刻的是6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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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藝的臉色變得比飛機上的餐食還難看："那是我生日。"
    "我知道，"蘇晴的微笑像是用尺子量出來的，"有人很貼心地幫你把結婚紀念日改成了你的生日派對。"
    花店裏的三方會談比聯合國調解還熱鬧。林晚亭嚼口香糖的聲音像隻悠閑的奶牛。"我承認拿了授權書，"她吹了個泡泡，"但隻取了真戒指送去改尺寸。"她滑過手機屏幕，上麵是張珠寶匠收據，"47號改52號，應客戶要求。"
    蘇婷的眼睛瞪得比戒指還圓："所以現在有三枚戒指？真戒指被改大，贗品戒指被改小，還有枚......"
    "一直藏在沈藝西裝內襯裏的原版，"林晚亭亮出最後一張照片——沈藝在酒店熨衣服時，戒指從口袋滾落的瞬間，"這張我取名為《一個男人的過度防備》。"
    蘇晴突然笑出聲，笑聲像是從囚禁中釋放的鳥兒："所以他以為自己在戴備用戒，其實戴的是真貨？"
    "而你以為自己在戴真戒指，"林晚亭的相機鏡頭閃著寒光，"其實戴的是他偷偷準備的生日禮物。"
    蘇婷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表情像是目睹了魔術揭秘："那現在誰戴的是假的？"
    風鈴適時響起，快遞員送來一個絲絨盒子，大小剛好裝下一個秘密。裏麵躺著枚嶄新的戒指，內圈刻著：「這次尺寸對了。——心虛的丈夫」
    林晚亭的閃光燈亮起，照亮了蘇晴臉上複雜的表情。"這張就叫......"她歪著頭想了想，"《婚姻的可調節性》。"
    蘇晴把新戒指套上手指，這次它完美地卡在戒痕處，像是終於回到了家。她抬頭看向林晚亭的鏡頭，嘴角勾起一個了然的弧度："你知道最諷刺的是什麽嗎？"
    "洗耳恭聽。"
    "我們結婚時，他堅持要買大一號的戒指，"蘇晴轉動著手指上的金屬圈，"說這樣以後發福了也能戴。"她的笑聲突然變得很輕，"結果發福的是我們的婚姻，不是手指。"
    林晚亭的相機安靜地垂下來，像是突然失去了拍攝的興趣。"你知道嗎，"她難得沒用鏡頭當屏障，"有時候東西沒變，是我們看它的方式變了。"
    蘇婷突然從櫃台後麵冒出來，手裏舉著個噴壺："要不要試試這個？網上說真金不怕......"
    "親愛的，"蘇晴溫柔地打斷她，"有些東西不需要驗證。"她看向門外，陽光透過玻璃門在地板上畫出一道明亮的線，像是為某人預留的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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