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藝站在酒會中央，香檳杯裏的氣泡像他此刻的理智一樣正在瘋狂上浮又破碎。三分鍾前，他還在和投資人侃侃而談區塊鏈對傳統花卉供應鏈的革新可能，現在滿腦子隻剩下一個哲學問題——
    為什麽他的皮帶扣會在大庭廣眾之下叛變？
    "這絕對是謀殺未遂。"他對著休息室的鏡子咬牙切齒，手指摸索著純銀扣頭上那顆叛徒螺絲，"意大利手工定製！工匠發誓說能撐過地震！結果敗給了一把女士螺絲刀？"
    鏡子裏的倒影露出同情的神色，如果忽略它嘴角可疑的抽搐的話。門外傳來蘇婷刻意壓低的嗓音："姐夫？需要針線包嗎？我偷了姐姐的——哦等等皮帶不能用針線縫......"
    "不用。"沈藝深吸一口氣，"去幫我找條繩子。"
    "麻繩還是緞帶？倉庫還有去年聖誕包裝用的金線！"
    "......算了。"
    他低頭審視這場"凶案"現場。皮帶內側的螺絲槽有明顯工具痕跡，不是自然鬆動會留下的刮痕。更專業的是，作案者精準控製了鬆緊度——既不會當場崩開讓他社會性死亡，又能確保在某個重要握手或彎腰時突然給予致命一擊。
    "簡直像在拆炸彈。"他嘟囔著，突然僵住。這個比喻太準確了。林晚亭確實像在玩一場精心設計的爆破遊戲，而他的尊嚴就是那個倒計時顯示屏。
    門外傳來高跟鞋敲擊大理石的聲響，節奏熟悉得讓他太陽穴一跳。
    "沈總？"林晚亭的聲音隔著門板傳來，帶著蜂蜜般的甜膩，"需要幫忙嗎？我帶了整套瑞士軍刀。"
    沈藝盯著門把手，想象她此刻的表情——一定是那種捕食者欣賞獵物掙紮的眼神，睫毛膏都沒暈的那種遊刃有餘。他故意提高音量："不必了，我正在學習與不確定性共處。"
    "真遺憾。"門縫底下滑進來一張寶麗來相片，拍的是他剛才扶腰帶的瞬間，"這張送你，構圖很棒吧？你慌亂時下頜線特別性感。"
    照片上他活像被雷劈中的華爾街精英，背景裏投資人b正在假裝研究香檳杯裏的氣泡，但眼睛明顯往他腰部瞟。沈藝把照片塞進西裝內袋——等蘇婷生日時裱起來當禮物，她最近迷上了抽象派攝影。
    酒會恢複運轉後，他注意到三個變化：一是所有男性賓客都不自覺摸了下自己的皮帶；二是侍應生給他換酒時眼神總往他腰部飄；三是林晚亭的鱷魚皮手包一直放在他能看見的地方，仿佛在炫耀那把凶器。
    "所以，"投資人a湊過來，目光閃爍，"林小姐是您的......"
    "災情評估員。"沈藝微笑，"專門記錄我在各種災難現場的應變能力。"
    "哈哈！"投資人a的笑聲像被門夾過的薩克斯，"你們年輕人真會玩！"
    遠處林晚亭正舉著長焦鏡頭對準甜品台，但沈藝敢打賭她拍的是自己此刻假笑的角度。他下意識去摸酒杯，突然發現香檳被換成了礦泉水，杯墊上畫著個小螺絲刀圖案。
    這女人連他的戒酒計劃都要插手？
    "沈總不喜歡香檳？"新來的女投資人靠過來，香水味濃得能熏死一溫室蝴蝶蘭。
    "醫生建議少喝。"他隨口胡謅，瞥見林晚亭的鏡頭轉向這裏，立刻補充："因為我對酒精過敏，發作時會渾身起疹子，最嚴重的一次腫得像被蜜蜂蟄過的貴賓犬。"
    女投資人退後半步："天啊，那真是太......獨特了。"
    林晚亭的相機發出可疑的"哢嚓"聲。
    回家路上，沈藝的司機突然開口："先生，需要繞道去五金店嗎？"
    "什麽？"
    "您已經檢查皮帶扣十二次了。"後視鏡裏司機眼神慈祥得像看兒子第一次約會的父親，"我表弟開五金店的，進口防鬆螺絲打八折。"
    沈藝決定明天就給這輛車加裝隔板。
    公寓門口放著蘇婷說的"緊急快遞"，拆開是條新皮帶，卡片上寫著：【備用方案a：防君子不防小人】。他翻過扣頭，內側刻著行小字：【下次試試軍用腰帶？——t】
    浴室鏡子上貼著蘇晴的便簽：【冰箱裏有你喜歡的排骨飯，加熱時注意——】
    後半截被水暈開了，但能猜到是"注意皮帶別掉進湯裏"。他笑著扯下便簽，發現背麵還有林晚亭風格的塗鴉：一隻簡筆畫螺絲刀正對腰帶虎視眈眈。
    "見鬼了這女人什麽時候進來的？"
    冰箱裏的排骨飯上插著朵蔫頭耷腦的玫瑰，花莖上纏著電工膠布——蘇晴式的幽默感。他端著飯盒走到窗前，對麵大樓的某扇窗戶後，長焦鏡頭反射著月光。
    沈藝舉起飯盒做了個幹杯動作，意料之中地看到鏡頭慌亂地晃了晃。
    很好，今晚至少有一個人的計劃被打亂了。
    他打開手機，給蘇晴發消息：【明天陪我去買條工裝褲怎麽樣？】
    【用背帶的那種？】回複來得很快。
    【不，】他看了眼對麵突然拉緊的窗簾，【要有很多口袋的那種。】
    【裝螺絲刀？】
    【裝尊嚴。】
    窗外傳來相機鏡頭蓋掉地的輕響，沈藝笑著關上了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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