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月笙現在無比慶幸他沒讓內侍去通傳，這樣他還能維持著自己作為鳳君的自尊。
    他在文清開口的時候就把他拉出了鳳儀宮。
    “本君今日來過的事情，不要告訴陛下，如有違令，殺無赦。”裴月笙努力將內心的苦澀壓下去，他冷冷地掃過這群侍衛。
    侍衛都知道前朝和後宮都被裴家把控著，自然不敢不聽裴月笙的話。
    “文清，本君想一個人走走，你回去吧。”裴月笙不想讓任何人看到他的狼狽，他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正常，嘴角甚至能扯出一點弧度。
    此時他就像溺水的人，無法呼吸，也無法開口去求救。
    文清的視線被眼淚模糊了一片，鳳君有多愛陛下，他都看在眼裏。
    帝王當真就這麽無情嗎......
    他此時想衝到殿內，他想去質問，想去為鳳君討回公道，鳳君那樣好，陛下怎麽能說出這樣的話！
    可是他知道，鳳君不想看到他這樣做，他家公子從小就要麵子，一直維持著作為世家子弟的風度。
    裴月笙看到了文清眼裏的淚，他緊緊攥著拳頭，指甲深深陷進掌心，努力讓自己清醒。
    他以前自詡自己是陛下心裏最重要的那個，沒想到是他自作多情了。
    在文清退下後，裴月笙已經感受不到自己還活著的實感了。
    渾身都冷，渾身都疼。
    他是膽小鬼，他連去質問的勇氣都沒有。
    陛下的那句話，壓得他喘不過氣。
    逢場作戲..逢場作戲...逢場作戲！
    裴月笙如今滿腦子裏都是這句話，他隻覺得腦袋昏昏沉沉，他恨不得他是在做夢，他希望他盡快醒來，這發生的一切對他而言實在是太過荒誕，他不願相信，他想醒來！
    滾燙的水滴砸到手背，他才意識到自己哭了，眼前變得光怪陸離起來，視線一片模糊。
    裴月笙現在連鳳棲宮都不願回了，內殿都是陛下存在的痕跡，他需要把自己情緒收拾好。
    今天他才知道，他沒有自己想的那樣堅強，他脆弱，狼狽且不堪一擊。
    堂堂鳳朝的鳳君，受萬人敬仰，此時隻能縮在假山裏，後背抵著冰冷的石壁，終於放任自己發出了哽咽的哭泣。
    絕望、迷茫。
    裴月笙的眼淚根本止不住，他隻能放空自己的大腦，他不能去想任何事情。
    因為他無論去想什麽，最後他發現他最想的還是南山。
    他愛南山，很愛很愛。
    可是南山不在乎他，真的不在乎。
    他該怎麽辦，他該怎麽辦......
    假山的哭聲從晚上一直持續到淩晨，待裴月笙收拾好自己情緒回到鳳棲宮後，一病不起。
    癡戀成疾，藥石無醫，終是情深不壽。
    京城的雨下了整整三天三夜。
    鳳棲宮。
    床榻上裏裏外外圍了一群太醫，無論給裴月笙開了什麽藥，他都沒有要蘇醒的跡象。
    如果一直昏迷下去，恐有性命之憂。
    “鳳君到底怎麽了？”南山坐在床榻，她看著幾乎沒了生氣的裴月笙，不由地擔憂起來。
    床上的裴月笙臉色看著蒼白極了，呼吸很是微弱，唇色也變得很淡，
    一旁的文清眼睛都要哭瞎了，因為有南山在旁，他不敢發出哭聲。
    “回稟陛下，鳳君這...這是心病。”底下的太醫跪在南山麵前，嗓音顫抖。
    心病最難醫，如果她們治不好，怕是要下去陪鳳君了。
    南山聞言，她有些震驚，難道最近安排的活太多了嗎？
    “你作為鳳君的貼身侍從，這幾天鳳君到底怎麽了？”南山看向文清，示意他開口。
    文清此時有些糾結，他不知道該不該說，鳳君明令禁止，如果陛下問起，誰都不能說。
    南山瞧著文清的表情就知道他知道些什麽，誤會梗太老套了，她都好幾年都不玩了。
    “不說就等著給鳳君收屍吧，朕倒要看看到底是秘密重要還是他的命重要！”南山冷笑道。
    文清一聽裴月笙會死，他一邊哭，一邊跪下，把自己知道的全說了。
    “回稟陛下，三天前您在鳳儀宮召見惜君的時候，鳳君來過。”
    “鳳君聽到了您對惜君說的話，在此之後，鳳君就病了。”
    “陛下，奴才求求您，救救鳳君吧！”
    文清哭得很淒慘，他一直朝南山磕頭，額頭與地麵相撞，發出很大的動靜，額頭都磕出了血跡。
    南山揮了揮手，讓旁邊的侍從控製住文清。
    “你們都退下。”南山有些心累地歎了歎氣。
    那天發生了啥她都不記得了，畢竟她謊話連篇。
    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在寢宮隻有南山和裴月笙後，南山將裴月笙摟在懷裏，她垂眸看著昏睡的裴月笙，像個脆弱的瓷器。
    南山先是歎了口氣，隨後輕聲說道：“月笙，我那日說了什麽其實我也不知道。”
    “但是我能保證，我沒有說過你壞話。”
    “月笙，你是因為我嗎？”南山一邊說一邊看著裴月笙，見他沒有蘇醒的跡象，她開始想，也許不是因為她呢？
    南山從不內耗自己。
    這幾天，裴月笙瘦了不少，懷裏的他太輕了，她都不敢用力去抱。
    而且這三天他無論吃什麽、喝什麽，都會吐出來，人一旦不吃不喝，真的就死了。
    “你應該快死了，到時候我就給你找個風水好的地方把你埋了，你放心，每年都會有人去祭拜你的。”
    南山對將死之人還是很溫柔的，她慢慢說道：“這兩年月笙幫了我很多，無論我做出什麽事情，你都會支持我，從不指責我，你和你的母親一點也不像。”
    “不過，等你死後，裴丞相應該可以肆無忌憚的欺負我了。”
    “月笙，你說，如果我沒有你，我該怎麽辦？”
    南山垂眸看著懷裏安靜的裴月笙，他明明還那麽年輕，怎麽就要死了呢......
    裴月笙此時昏昏沉沉的，他累得連眼皮都睜不開，耳邊一直有陛下的聲音，他此時分不清這是現實還是夢境。
    在他聽到陛下說，他要死了時，他其實是不舍的。
    可是陛下又說，他死後，陛下會被欺負...最後那句，徹底讓他流下淚。
    他死了，陛下該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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