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大人做錯過什麽事嗎？”
    萊茵哈魯特猶豫片刻，還是將心中的疑惑脫口而出。
    “錯事？我不是一直都在做嗎？”
    固執地認為是自己害死了特蕾西婭，海因克爾露出自嘲的苦笑。
    與貫徹正義之道的萊茵哈魯特不同，他這一生中，做了幾件可以被稱作“正確”的事呢？
    萊茵哈魯特靜靜地看著海因克爾，不擅長安慰別人的他什麽話也說不出口，隻是靜靜地看著。
    “既然做了錯事，那要怎麽做才能彌補過錯？”
    熟悉的聲音從空間裂縫裏傳出，萊伊從其中走了出來。
    雖然不清楚具體發生了什麽，但光是聽海因克爾這麽說，萊伊能猜出個大概。
    倒不如說平常表現不盡人意的海因克爾在魔女教入侵王都的這天挺身而出，這本身就是一件很反常的事情。
    那麽他在想什麽，稍微代入一下便能知曉。
    “如果覺得用一死可以彌補過錯的話，我勸你還是放棄吧。”
    “是啊...用我不值錢的生命換取贖罪的機會，果然太異想天開了嗎...”
    犧牲、死亡。
    在擁有絕對力量的萊茵哈魯特麵前，用性命拖延大罪司教的腳步，完全是招笑的措舉。
    事實證明，哪怕放任大罪司教不管，做好疏散民眾的工作，王都的損失也不會增長到一個誇張的數字。
    “好好想想吧，沒有萊茵哈魯特來救你的話，你已經死了，死得沒有任何意義、沒有任何價值。”
    過分的話不斷從萊伊的口中冒出，而他本人像沒有半點察覺一般，繼續說道。
    “過去的你已經死了，死在了【色欲】大罪司教的龍息之中。現在的你，這條命屬於萊茵哈魯特，所以，別再想尋死了。”
    “啊......”
    “怎麽了？還要我再說一遍嗎？好吧，我再說一遍，你不準再尋死了。我倒是無所謂，可萊茵哈魯特失去了母親，你想讓他再失去父親嗎？”
    老實說，萊伊對於海因克爾的好感僅存於四歲前的記憶。
    四歲以後...
    他討厭踏上複仇、自私的威爾海姆；
    討厭拋棄家庭、自棄的海因克爾。
    對這個家，他唯一的眷念隻剩萊茵哈魯特。
    “小伊，你告訴我，現在的我、在錯路的道路上越走越遠的我，還配成為你和小萊的父親嗎？”
    “不配，在我的眼裏，你和祖父一樣，甚至配不上阿斯特雷亞這個姓氏。”
    毫不掩飾的惡意釋放出來，侵襲到海因克爾的心裏。
    盡管這個答案在海因克爾的意料之中，但當萊伊親口說出來的時候，他的心還是不由自主地顫了一下。
    “沒錯...”
    “可是這種東西有那麽容易改變嗎？你是我和萊茵哈魯特的父親，這個事實有那麽容易改變嗎？”
    “事實如此，可你親口說了、是你親口說的，我不配啊...”
    “單方麵覺得不配所以放棄承擔身為’父親‘的責任，你不覺得這很【傲慢】嗎？海因克爾！”
    帶著憤怒的心情喊出這個名字——這個世界中“父親”的存在。
    萊伊敞開雙手，讓海因克爾看向自己。
    “看看現在的我！我究竟變成了什麽樣？！阿斯特雷亞家的家主？王國‘青’的候補人？還是拯救王都於水火之中的英雄？！要我說誰在乎那些啊！”
    阿斯特雷亞家的家主？
    每天都有不同的麻煩事要處理，一天天的，都給人煩死了。
    這種職位到底誰想做啊？誰想做就丟給他做好咯。
    王國‘青’的候選人？
    攤上個無良老師，瘋狂地壓榨孩童，日日夜夜的操勞換來了什麽？
    一個沒點卵用的稱呼？
    他學習水魔法根本不是為了這個來的吧！
    拯救王都於水火之中的英雄？
    好好的月祝祭、答應碧翠絲、菲莉絲、雷姆的事全都被毀了。
    掏空身體的瑪娜，東奔西走救治傷員、鏟除魔女教留下的魔障石。
    他做這些是為了讓別人叫他一聲英雄嗎？
    “我才十歲！我為什麽要背負那麽多本來不屬於我的責任？童年是什麽？是處理不完的公務？是夜裏仍點著燈的實驗室？還是充斥著刀劍、血腥的戰場？一切的一切，全都是你逼的不是嗎？”
    “對不起，小伊...我不知道，你的生活是......”
    強烈的自責壓得海因克爾喘不過氣，麵對萊伊，他隻能一遍又一遍地道歉。
    “你當然不知道，一邊酗著酒、一邊傾訴自己苦難的人又怎麽看見別人正在遭受的痛苦呢？”
    “我...我...”
    想要說些什麽，可鐵證般多事實擺在海因克爾麵前，讓他無話可說。
    “道歉、愧疚，這些能彌補過錯嗎？你指望擺出悲痛的表情讓我原諒你自己都沒法原諒的你嗎？別異想天開了。”
    萊伊一步接著一步，慢慢地朝海因克爾走去。
    “但凡你曾經嚐試過，我都會認為你努力了，可你沒有。對我、對萊茵哈魯特，一點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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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樣的你，肯定也察覺不到萊茵哈魯特的努力吧。最騎士的騎士，在你眼裏，好像隻剩下最強了。”
    突然被叫到名字的萊茵哈魯特一愣，他看著眼神變得呆滯的海因克爾，抿著嘴，放任萊伊接著說下去。
    “過去的已經過去了，用未來彌補過去的錯，此為救贖自身的方法。這個道理，你比我更清楚吧，父親大人......”
    “誒...？小伊...你叫我...什麽？”
    “用萊茵哈魯特賦予你的第二次生命，好好為我們贖罪吧。”
    這是海因克爾清醒時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
    用水魔法抹去了海因克爾物理意義上的傷勢，同時，令他安神，助他沉眠。
    “老哥，父親他就拜托你了。”
    “我明白了，放心吧。”
    做完這一切，萊伊看向一直沉默不語的格雷。
    “格雷叔，六年前你做的事，我早知道了。”
    “我想也是...要罵要打悉聽尊便，畢竟，我也是該說對不起的那一批人啊。”
    “當時那種情況，要是真讓父親當上阿斯特雷亞家的家主，阿斯特雷亞家不知會荒廢成什麽樣。所以，我理解你，叔。再說了，這麽多年，我也麻煩了你很多次。”
    “那你突然跟我談這個...？”格雷不解地問。
    “我累了...”
    萊伊低下頭，長舒一口氣。
    “阿斯特雷亞家家主的位置，該換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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