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八千四百七十三次的嚐試，最終仍以潘多拉的複活告終。
    害怕嗎？
    麵對付出了八千四百七十三次的努力仍無法戰勝的敵人，任誰都會感到害怕吧。
    倒不如說，恐懼才是正常的反應。
    正因人生而擁有趨吉避禍的本能，才需要去克服本能。
    正因知曉恐懼，克服恐懼，勇氣才被稱為人類偉大的讚歌...
    望著憑空出現在眼前的銀白發色的少女，萊伊抬起劍，做好了再一次擊殺的準備。
    [還不肯放棄嗎？]
    每當少女複活，類似的話就會從她的口中冒出來。
    縱使少女的嗓音宛若銀鈴般動耳，聽得次數多了，也難免感到厭煩。
    [這場持久戰的贏家隻能有一位，想成為活到最後的勝利者的話，就拚盡全力殺了我。]
    [為什麽要爭鬥呢？已經嚐試了那麽多次了不是嗎？你殺不死我，我不願意殺死你，大家明明能和諧共處的吧。]
    少女敞開雙臂，發出蠱惑性的聲音。
    她的目的從來不是萊伊，【暴食】吃掉了他的大部分記憶和存在，便足夠了。
    王都裏的那位，失去了祖母、失去了弟弟，內心必然會陷入孤立無援的處境，在畸形環境成長的他，最終一定會成為自己想要的樣子。
    不清楚潘多拉的心思，可萊伊對她的權能早有防備。
    失敗的記憶刻骨銘心，吸收了過去錯誤的教訓的他絕不會重蹈覆轍。
    [是要篡改記憶還是什麽，別白費力氣了。記憶可能是被捏造的虛假記憶，情感可能是被賜予的虛假情感，不論是記憶還是情感，我都不會相信了。]
    話說到最後，萊伊露出嘲弄的笑容，像是在嘲諷潘多拉的無能無力。
    [把至關重要的事刻在靈魂上，如果能篡改靈魂的話，盡管來吧。]
    [你知道你自己做了什麽嗎？]
    被嘲笑的潘多拉沒有半點懊惱。
    雪白的睫毛半遮住眼睛，嘴角微微向下彎了一絲弧度，那是平淡中帶著些許悲傷的表情。
    [你這是什麽表情？]
    [你知道你自己做了什麽嗎？]
    沒有理會萊伊，潘多拉再次問道。
    還是同一個問題。
    自己做了什麽？
    唯一與前八千次不同的地方便是，自己為了防止潘多拉篡改自己的記憶，將記憶鑽刻在靈魂之上。
    僅此而已。
    [你真的很特別，即使是在失憶的狀態下，仍然做到了魔女都沒能做到的事。不過...如果沒有失憶，抱有理性的你恐怕做不出如此瘋狂的事情。]
    潘多拉沒再說勸降之類的話，這種情況在八千多次的嚐試中是首次展開。
    遇到了難得可貴的收集情報的機會，萊伊收回了劍，將對話繼續下去。
    [你的話，是什麽意思？]
    [你、擁有看破人靈魂的能力吧。雖然【暴食】吃掉了你的大部分記憶和存在，不過奪不走這種與生俱來的能力，跟加護一樣。人類生來就擁有靈魂，靈魂亦有質量和色彩，不同的人，靈魂質量有所差別，但色彩卻是出奇的一致。你知道為什麽嗎？]
    [為什麽？]
    [因為它們來自於同一個地方——歐德·拉古娜。]
    兩人一問一答，沒有刀光劍影，沒有血肉橫飛，場麵顯得十分和諧。
    萊伊失去了記憶，對潘多拉所說的“歐德·拉古娜”並沒有太多的反應，而潘多拉顯然也明白這一點，她自顧自地接著說道。
    [靈魂自歐德·拉古娜誕生，被世間的經曆所染色，閱曆越多，色彩越雜，越深刻，色彩越濃重。所以說，靈魂上的各式各樣的色彩，便是記憶。
    這個世界上的人死後，靈魂上的色彩會被衝刷幹淨，純潔的靈魂將會再度回歸歐德·拉古娜的搖籃；至於擦拭去的記憶，將被送往普萊迪斯監視塔中——世人口中賢者之塔的存在，以另一種存在形式死者之書）保存下來。]
    [你對我說這個幹什麽？我沒閑心去跟你討論人從哪裏來，要到哪裏去的話題。]
    見萊伊仍是一副茫然不解的樣子，潘多拉搖了搖頭。
    [還沒有意識到問題所在嗎？肆意篡改靈魂的你，縱使記憶被衝刷得再幹淨，靈魂也沒法回歸歐德·拉古娜的搖籃，你，已經被這個世界的輪回拒絕了啊。
    比靈魂消散更加嚴重，當你的肉體到達極限，開始腐爛的時候，靈魂卻隻能困於軀體，直到軀體徹底回歸世界。
    然後，被歐德拒絕的你的靈魂，將在這個世界誰都看不見的地方開始永無止盡的漂泊之旅。沒有人記得你，沒有人知道你，你將一個人，在抱有意識的情況流浪至世界的盡頭。]
    [......我再說一遍...你對我說這個幹什麽？我對我死後的情況不感興趣。]
    [不、你不會死，因為你的意識不會消散。很有意思不是嗎？這何嚐不算一種另類的永生呢？]
    潘多拉的話音落下，細長的劍尖瞬間紮穿了她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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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說了！]
    潘多拉信息量爆炸的話，在腦中不斷地回蕩、碰撞，讓萊伊的心神一刻也不能安寧。
    比勸降之類的話有用一萬倍，萊伊的信念在這一次，被潘多拉動搖了。
    [怎麽了？某位魔女窮極一生也沒能觸碰到永生的門檻，如今你卻輕而易舉地獲得了，這是命運的饋贈呐。]
    [潘多拉...你親口說過，星星中的瑪娜能同化靈魂......沒錯吧！這是你親口說過的！]
    好似溺水者抓住了稻草，萊伊回想起了釋放阿爾·落星時的場景。
    在那個時候，不同於以往的嚐試，潘多拉強硬地接下攻擊，而是選擇了取消魔法釋放的方法規避了自己的死亡。
    這足以說明一件事——星星能威脅到潘多拉的生命。
    巨量的瑪娜濃度能同化靈魂，縱使潘多拉有複活的能力也無濟於事。
    那麽...它對自己也應該有效才對！
    [是啊，在那種瑪娜濃度下，靈魂會被同化。]
    猜出了萊伊心中所想的潘多拉低下頭，微微一笑。
    [你想用類似的方法自殺？別抱有幼稚的想法啦，我是不會讓這種情況發生的。]
    [殺掉你，你拿什麽阻止我？]
    [死亡於我而言是不存在的事實。退一萬步來說，即便我死了，權能仍會發揮它的效果。]
    似乎為了證明自己所說的話，潘多拉繼續說道。
    [這是我的饋贈，以虛飾魔女之名在此宣告——你要好好地愛惜自己的生命，不能對自己下死手哦。]
    5
    又出現了！說不上來的怪異的感覺。
    冥冥之中，自己的某個行為被否定了。
    是潘多拉的能力嗎？
    第一次是複活；第二次是逆轉魔法；上次是剝奪記憶；這次是什麽？
    否定行為？
    等等...否定...行為？
    霎時間，一道靈光衝進大腦，把零零散散的線索通通穿插了起來。
    這樣想起來，潘多拉不止一次的說過...
    死亡是不存在的事實。
    也就是說，潘多拉能不限次數、不限條件的複活。
    是因為她否認了自己死亡的事實？
    能逆轉魔法，是因為她否認了我釋放魔法的事實？
    剝奪記憶恐怕也是如此...
    不論能力有多麽詭異，用“改變現實”這一條線統統能串聯到一起。
    可是...真的有這麽逆天的能力嗎？
    八千多次嚐試的記憶在腦中飛速地閃過，肯定了潘多拉看似無解能力的事實。
    改變現實...用作弊都形容不了的逆天程度。
    [真的假的啊...]
    隱隱摸到了真相的門檻，荒誕的現實讓萊伊不免露出苦笑。
    [反應過來了嗎？]
    [我的大腦還沒有生鏽，這麽不著痕跡地提醒我，難道你不害怕我破了你的權能嗎。]
    [有意思，那麽，按你的話來說......]
    潘多拉再次睜眼。
    她的臉還是那一張人畜無害的臉，她的表情還是那一副水波不驚的表情。
    但她的氣勢，在那一瞬間改變了。
    獨屬於魔女的氣勢以她為中心爆發開來，吹動了萊伊的紅色長發。
    [如果能做到的話，不妨來試試看吧。]
    魔女的氣勢並沒有顯露過久，潘多拉收斂氣息，饒有興致地注視著萊伊。
    萊伊豎起一根手指，緩緩開口。
    [一次。]
    [嗯？]
    [我隻要試一次，就足夠了。]
    曆時八千四百七十三次的嚐試，最關鍵的那一把鑰匙，他終於到手了。
    如果把過往的經曆比作一條條有一定寬度的線，這些線縱橫交錯攔住了通往勝利的道路，那麽在第八千四百七十四次中拿到的鑰匙，便能解開由那些線構成的“門鎖”。
    一切的一切，將在第八千四百七十四次劃上句號。
    [哦？我很期待，別讓我失望呐。]
    運轉體內的瑪娜，溝通大氣的微精靈，萊伊的神情無比認真。
    既然潘多拉否定了死亡，自己就沒必要執著“殺死”她。
    隻需要確保對方沒法使用權能便可。
    紫色的陰元素瑪娜飄在萊伊與潘多拉的身邊，天空上，地底下，飄浮的瑪娜構成了一個球形的空間。
    阿爾·米尼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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