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不用說了，吾的身體狀況吾再清楚不過，是和父親大哥他們一樣的病狀吧......吾早有預料吾會有這一天...咳咳......”
    用舌頭舔了舔幹燥起皮的嘴唇，弗利耶側過身子露出虛弱的微笑。露出虎牙的嘴巴有氣無力，萊伊硬擠出笑容掩蓋內心的悲傷。
    他的水魔法能輕鬆治愈肉體，卻對治愈靈魂一竅不通。
    如今，露格尼卡王國的王室盡數病倒，雖然治療院竭盡全力地去治療王室們，但萊伊明白那是拖延死亡時間的下策，沒法拔除病因的話，等待他們的隻有死亡。
    “殿下請注重休息，好的精神狀態有助於健康恢複哦。”
    “吾現在連走路的體力都沒有...除了躺在床上休息好像也做不了別的事。”弗利耶眨了眨眼睛，似乎是想到了庫珥修，他笑得很勉強。“呐，萊伊，父皇的身體狀況怎麽樣了？你應該是...咳咳咳...先去的父皇那邊吧。”
    “嗯...怎麽說呢...”
    萊伊裝模作樣地思考著，卻被弗利耶一語點破。
    “凶多吉少吧，想來吾的結局也不會有所改變。但是，沒關係的...沒關係的...”弗利耶說著說著聲音越來越小，他又轉過身子平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萊伊，能麻煩你幫吾叫一下庫珥修嗎？吾...有話想對她說......”
    “我明白了。”
    “謝謝。”
    向萊伊道完謝，弗利耶長舒一口氣，閉上眼睛。
    命運...如果死亡是自己無法跨越的命運的話，那自己至少要做出不讓自己後悔的決定才行。
    有些話、有些心意...必須得在人活著的時候表達出來。
    死了的話，那些話、那些心意的意義便不複存在了。
    “殿下？聽小伊說你有話要對我說...”
    “庫珥修啊，請坐...咳咳...請坐。”
    察覺到有人進門，弗利耶睜開眼，朝思暮想的人此刻正坐在自己的身旁，令他不由地露出微笑。
    坐在床旁邊的椅子上，庫珥修觀察著弗利耶的樣子。
    狀態比從阿蓋爾家剛回來那時還要差，明明外貌沒多大變化，可總給人一種生命力在流逝的虛弱感。
    “庫珥修，能牽著我的手嗎？”
    “是，殿下。失禮了。”
    庫珥修溫柔地抱住棉被底下發抖的手。將那份溫暖從手背傳遞至全身，兩人纖細的手指交叉，融合交握。
    “汝的手指...嗯，是少女的手的觸感...對了，庫珥修，吾跟汝相識多久了？”
    “十四年了，殿下。”
    “十四年......庫珥修...吾是個很貪心的人...咳咳咳咳！”
    話說到一半，弗利耶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庫珥修連忙攙扶起弗利耶，撫摸他的後背直到平息。
    “好點了嗎？殿下？”
    “沒...沒事...你能陪在吾身邊，吾就感覺很好了......”連續的咳嗽讓弗利耶有些呼吸困難，他瞥了一眼滿眼擔心的庫珥修，強迫著自己大口吸氣，調整狀態。
    “殿下，還是趁早歇息吧，您需要靜養身子。”
    “不！吾的身體狀況恐怕比汝預想的要糟糕一些，有些話...再不說吾怕沒機會再說了...”
    反駁了庫珥修的好心提議，弗利耶用力抓住庫珥修的手。
    “庫珥修...我們認識十四年了吧...不知不覺時間過去這麽久了。十四年...我們的人生有幾個十四年？可是呐，吾是個很貪心的人，不止是過往的十四年、未來的十四年...二十八年吾都希望能和汝一起度過......
    “陛下...我們約定好，未來要在一起度過...請您...”庫珥修雙手握住弗利耶的手，聲音卑微到像是在請求。
    “吾可能撐不到那麽久了......”
    傷心的情緒溢於言表，弗利耶強忍著不讓淚水流出，可一想到庫珥修，他便再忍不住了。
    果然，自己還是害怕的吧。
    是害怕死亡？還是在害怕再也見不到她了？
    或許都有吧...
    害怕死亡、害怕分別、害怕再也聽不見她的聲音、害怕再也看不見她的容貌、害怕再也嗅不到她的氣味、害怕自己於她的記憶裏漸漸模糊消失。
    因為死了的話，就什麽也沒有了...
    “吾還記得...吾第一次在花園裏見到汝的情形...
    樹叢的葉片在煦煦涼風下搖曳，繽紛飄飛的花瓣隨風起舞，在花園的你，是最璀璨動人，引人矚目的含苞待放的花。
    你佇立在庭院裏，眺望著被豔麗的花朵點綴的花園，準確來說，你注視的並不是爭奇鬥豔的花朵們，而是角落裏的一朵花苞。
    凝望著尚未綻放的花蕾，像是寄予厚望般投以溫柔的視線...
    庫珥修，你...相信一見鍾情嗎？”
    “殿下...”
    “明明是個不懂得愛情為何物的孩子，甚至對愛本身也一知半解。盡管如此，在看到你後，呼吸急促、臉頰發燙......像是...命中注定一般......”
    弗利耶做了個深呼吸，麵臨死亡的他選擇不再猶豫下去，認認真真地向庫珥修袒露自己的心意。
    “庫珥修，吾對汝一直抱有一種特殊的感情；這絕非是出於友人之間的喜歡，而是...戀人之間，比喜歡更深一層的愛。吾愛汝。”
    “殿下...我...我......”
    “不要猶豫、不要欺騙、庫珥修，看著吾的眼睛。”
    宛如太陽的紅瞳帶著憧憬，與庫珥修琥珀色的雙眸對視。弗利耶的另一隻手蓋在了庫珥修的手上，緩緩開口。
    “汝討厭吾嗎？”
    “我不討厭殿下。”
    “汝喜歡吾嗎？”
    “是，我喜歡殿下。”
    “最後一個問題，汝愛...唔......”
    弗利耶睜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強吻上來的庫珥修。
    怎麽...回事？庫珥修怎麽會這麽主動？
    弗利耶的大腦一片空白，甚至喪失了基本的思考能力。
    “殿下，這個答案，您滿意嗎？”
    庫珥修的臉紅撲撲的，不過她的語氣卻是極其堅定。
    “庫珥修...吾...啊...啊...”
    嘴唇的餘溫仍在，激動得說不出話來的弗利耶第一次被庫珥修打斷。
    她牽著他的雙手，許下餘生的約定。
    “殿下，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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