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她的沉默和點頭，羅汐一直講了下去，像是要把深藏心裏的話都說出來。
    她講得亂，沒有邏輯，東一句西一句。
    一會說小時候兩姐妹一同去掏鳥窩被爹娘責罰，一會又說她們進入玄霄宗最初隻是想著賺夠錢寄回家去。
    百年已過，家中親人已逝，熟悉的人走了，她們便是彼此在世界上最親的人了。
    羅果足足築基了三次才成功，每一次失敗她都很擔心，擔心錢不夠，擔心沒時間了，擔心死了就剩姐姐一個人在宗裏無依無靠。
    可羅果還是永遠離開了。
    她講起她們相互扶持的日子，才走到人生的一半，還在規劃未來，還沒有好好享受便離去了。
    時光如此短暫，故人音容恍若昨日。
    羅汐腦海中映出那道熟悉的身影，她們牽著手一同走著，嘻嘻哈哈。
    心裏空落落的，一點也不剩什麽。
    那一刻…那一刻她好想跟著去了，她們從來沒分開過，是最深愛彼此的人。
    可妹妹讓她好好活著，這漫長的歲月裏，沒有妹妹的陪伴她覺得無比煎熬，無比窒息。
    時間，也索然無味了。
    故事聽完林月不知該說什麽。
    她已經看過太多的生離死別，聽過很多人的故事，她的心原本還會有一絲悲戚之意，如今已然看淡了，好似尋常。
    最終，她說了句冷漠的話。
    “你可怪我沒有護好你們。”
    羅汐抬袖拭去臉上的淚痕，緩緩搖了搖頭，“這與林師姐無關，是我們選了這條路，林師姐幫我們夠多了。”
    其實，她也曾生過怨念，埋恨林師姐關鍵時候為什麽不在，特別是在妹妹眼中的光漸漸消失的時候，這怨恨達到了頂峰。
    可理智告訴她，她們無依無靠，是林師姐給了她們這一切，一直庇護著她們。
    林月給了她一些修行資源，又安慰了兩句便入了房間。
    她隻是旁人，與她們相處時間未有兩年，也沒有什麽情感共鳴，與其費力勸說加深悲思痛苦，不如讓這一切隨著時間淡忘。
    人活著，總是要向前看的。
    第二日，林月帶了點從秘境采摘的新鮮水果看望蘇不言。
    因為這事已經過去幾年了，如今蘇不言差不多痊愈了，林月和她寒暄幾句維係一下關係便離開丹峰。
    碎星湖下數千丈。
    一道深不見底的裂縫如猛獸之口般猙獰，水在這裏分層，上麵是透明的湖水，下方卻是如濃白米湯的萬年寒淵水。
    米湯翻滾，浪潮洶湧，白色在水中彌散，結出一層層冰霜，似漂浮在海底美麗的白雲浪卷。
    穿越這長達千丈的巨淵，寬闊而平整的石台圍繞著一口上百丈寬的深潭。
    潭邊石台刻畫著繁複無比的神秘圖案，這些圖案線條交織纏繞，仿佛蘊含著獨特的力量。八條石墨巨龍盤踞在八方石柱之上，鱗片閃爍著幽冷的光芒。
    它們那抬起猙獰可怖的龍頭，憤怒的龍瞳緊緊盯著寒潭正中央位置，張口吐出一條如人身粗的鎖鏈，鎖鏈表麵布滿了奇異的符文，通紅無比，朝深潭延伸出數十丈，浸沒下方岩漿似的水潭之中。
    紅色的潭水如粘稠的岩漿咕咕冒泡，時不時噴出一道火焰，熱浪滾滾，將周圍的萬年寒淵水映照得乳白透紅。
    二十多名修士如雕塑般靜立在寬闊的潭邊。
    他們有負手而立的劍修神色沉穩似山嶽，有華麗清瘦的女子麵容端莊如仙，有鶴發童顏的道長氣質肅穆似古鬆，有撚珠慈目的禪師安然若佛陀……
    他們周身仿佛被一道隱晦難察的氣場緊緊縈繞，衣袂輕揚，卻無絲毫風動之象，好似與這天地融為一體。
    此時眾修士皆一臉嚴肅地望著這寬闊如海的白潭，靜待時機。
    “預言是在千年後，但按這封印鬆動跡象根本不夠千年，看來，十萬年前慧空禪師早已把我們給算進來了。”
    “但卻未曾言明如何救世，或許有他的道理。”天衍宗的大乘傳音道。
    “我佛慈悲，慧空祖師佛法高深，定會給後世指條明路，我們隻需盡力而為即可。”秘宗的大師立掌念了聲佛號。
    “我們便是後路，除了我們之外還有誰有實力製止這凶獸？”逍遙宗的大乘抱劍肅目道。
    “禍鬥的力量在蘇醒，千年之戰不可避免，我們得多拉點人來，何道友，妖族那邊如何？”仙霞宗的大乘道。
    “此事有些難啊，還未有結果。”百獸宗的大乘道。
    北辰宮手持佛塵的大乘掐指一算：“以貧道推算，按我等搜羅的天材地寶，五百年後仍需再加固一次。”
    “破破爛爛，縫縫補補啊。”逍遙宗的大乘抬眉長歎口氣，感慨了聲。
    忽然，那如雕塑般立的眾修士齊齊抬頭朝向某個方向望去。
    便見一道白色身影如冷劍般墜落在寒冰石板上，身影一晃，他走了過來。
    背後，又落下一名劍宗的合體巔峰境的女子蔣靈，同樣走來。
    墨恒之停在宴塵身側，毫無溫度的聲音如輕風般傳入眾人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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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劍拿到了。”
    “開始吧。”北辰宮的大乘修士開口道，等了三年終於從旁人那算到這孩子的蹤跡，不知跑什麽地方去了，怪難找的。
    “依我看還是把劍留恒之這好了。”闕雲宮的大乘提議道：“給她也不能發揮什麽作用，浪費時間。”
    “阿彌陀佛，此事不妥，忘情劍擇她為主自有其緣由所在，我等不好壞了這因果。”禪宗的大師搖頭道。
    “鏘！”
    “鏘！”
    “鏘！”
    墨恒之張手握掌間，忘情劍已出現在手中，劍吟聲不斷，寒氣逼人。
    他身形一晃便遠離了深潭，看向宴塵和另一名持劍作主陣的將靈，三人微微點頭，隨即各自舞動起手中長劍，動作行雲流水。
    劍身在空氣中劃過一道道優美的弧線，射出道道靈光如流星般劃過天際，精準無誤地打在深潭四周陣法各個節點上，每一次撞擊都能引發強烈的能量波動，仿佛點燃一串煙花。
    “轟~”
    深潭似乎感應到了什麽，岩漿開始翻湧，鎖鏈晃動發出一聲聲脆響，整個祭壇震蕩起來。
    道道靈光仍繼續落在各個節點上，片刻後，當那鋒利的劍尖猛然觸及地麵時，整個空間似乎都為之顫抖了一下。
    下一瞬，三道金色陣紋瞬間從劍尖綻放，不斷往外擴大，所過之處，原本隱藏在地下的繁複無比的金色陣紋驟然亮起，就像是沉睡已久的巨龍突然蘇醒過來，散發出耀眼奪目的光芒。
    這些紋路相互交織、纏繞，形成一幅美輪美奐的圖案，圖案仿佛有巨大的吸力，將湖底的萬年寒淵水攪動，道道水流漸漸順這些圖案旋轉，湧動。
    “吼！”
    深潭之下傳來一道怒吼，岩漿噴薄欲出，兩道比燈籠還大的紅光在熔漿中若隱若現。
    “到我們了。”青元宗的大乘喝道。
    下一刻，圍在深潭旁的修士一個個身影晃動起來，瞬間便出現在各個陣法中樞，各展神通，洶湧的靈力灌注到陣法中。
    陣法忽然散發強烈的光芒，射出一道道光束與其它陣法互相連接，最後流經宴塵、墨恒之、蔣靈所在主陣匯入熔漿潭中。
    一道陣法以熔潭為中心猛然鋪展開來！
    冰霜爬上八塊石柱，覆上石墨龍，墨龍的眼睛忽而明亮起來，散發白光，通紅的鎖鏈覆蓋白冰，恢複原本的黑色，朝熔潭下蔓延。
    八條巨大的鐵鏈瞬間被扯緊，熔潭浪翻湧不止，一道飽含威壓的獸鳴隨之傳來……
    玄霄宗內，青山晃動，水浪翻滾，碎星湖咕咚地冒泡，一副地龍翻身之境。
    天上忙碌的修士停下了步伐駐足瞧了眼便繼續前進，地上的修士穩住了身形，紛紛升空，臉上未露出絲毫慌亂之色。
    宗門執事殿提前給弟子群發了通知，說是進行地下熔漿整治工作，屆時可能會出現地龍翻身，湖水沸騰倒灌等情況，皆乃正常現象，請大家不要驚慌。
    究竟是不是，有些修士臉上露出憂愁，神識深入地下觸碰到屏蔽陣法，他們也瞧不到實際情況。
    能怎辦，說啥是啥唄。
    林月也禦劍升空。
    下方，碎星湖波濤洶湧，溫度上升了不止一倍。
    禍鬥、孽火、封印、忘情……她陷入了沉思，片刻後她的表情鬆動，落在湖邊的紅亭裏，茶水氤氳，模糊了女子的麵龐。
    地下。
    深潭中岩漿劇烈翻騰，拍到岸上，覆蓋陣紋之際發出滋滋響，熔漿紅光迅速暗下來，逐漸覆上冰酥，寒冰將火潭包圍。
    八條鎖鏈原本的黑色漸漸逼退熔漿的紅色，黑色鎖鏈朝下延伸。
    黑色漸漸延伸至火潭平麵，企圖將這潭熔漿熄滅，卻遲遲停滯不前。
    寒冰和熔岩僵持著，陣法發出絢麗光芒，孜孜不倦地吸收著這乳白的寒淵水流，陣法上空水流旋轉，起了一道道旋渦。
    “就憑你們這些螻蟻也想封印我？”
    “十萬年前，二十八名大乘都死了一半，如今還派些合體境螻蟻來，難道大乘都死絕了不成？還是天道出了什麽問題？真是不把我放在眼裏啊。”
    熔漿潭下傳來一道深沉沙啞略帶嘲笑的聲音。
    “哼，妖孽休要猖狂！”青元宗的大乘巔峰沉了臉色。
    “嗬嗬嗬！這裏實力最強的你遠不如那個修無情道的男人，你們全部加起來都不是他的對手，可惜那個男人死了，死在十萬年前，你們又拿什麽和我鬥？”
    “他的劍你拿著不太行啊，你們的道和實力差距太大了。”
    手拿忘情劍坐主陣的白發男子沒有言語，毫無情緒的冰山臉上，那雙眼睫毛為之輕顫。
    青元宗大乘的臉漲成豬肝色，他咬牙道。
    “我們確實不如那位前輩，但十萬年的鎮壓你的實力也不如從前了，誰輸誰贏還不一定。”
    “嗬嗬，你們人類啊，就是過於自傲了。”
    “此方世界容不下你，你的結局要麽死要麽封印，不會有第二種可能！”天羅宗的大乘怒道。
    深潭下的聲音壓著怒火：“是嗎？等我出來！屆時，必報這十萬年屈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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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吼！”
    一聲仰天獸吼，鎖鏈劇烈晃動，岩漿如火山般爆發噴薄而出，朝四周蔓延湧來。
    坐主陣的墨恒之身上寒氣暴發，地上陣法燃起一層真火，真火透著淡淡白光，朝那岩漿蔓延而去。
    熔漿將真火撲滅，真火也將熔漿蓋上了冰白之色。
    眾修士紛紛大顯神通，一時之間，鍾聲、劍鳴、梵音等等不絕於耳。
    一大乘修士從陣眼中一躍而起，他將手中閃爍光芒的寶物打入陣眼，其他修士紛紛效仿。
    陣法金光大盛，寒冰逼退了孽火熔岩，朝火潭進發！
    “吼！”
    ……
    碎星湖的水沸騰到可以煮雞蛋，拿著網兜裝雞蛋浸入湖水中，過一會撈出，磕個角剝殼，雞蛋已經熟了，十分嫩白細滑。
    林月咬了口，原汁原味，蛋白質是雞肉的十倍。
    小青蛟張大嘴巴等著投喂，林月將一個雞蛋拋到它嘴中，小青蛟嘴動剝殼，有樣學樣，不一會兒便將蛋殼吐出來，比磕瓜子還利索。
    一個月過去了。
    林月已經去藏經閣第四層拿走功法。
    第四層的功法比第三層少了一大半，大多數是直通飛升的天階功法，少量地階上品。
    藏經閣第五層長老才有資格前去，第六層便不知道了。
    雷屬性心法隻有三四本，但每一本都是天階。
    林月選擇了天階上品心法《雷元心經》，修出來的法力渾厚，擁有強大的攻擊力和防禦力。
    可惜隻能拿一本。
    她還看中了一本速度極快奔若驚雷的雷屬性劍法《奔雷劍法》，還有能化巨鳥的術法《雷鳥》，能一次性製造十個延遲爆炸的地滾雷的《雷影爆》，還有……等等，若是能打包帶走再好不過。
    心法已經煉上了，便剩林夏丫的問題還未解決。
    一般來說，夏丫沒了一縷殘魂，轉世之後很可能因為靈魂殘缺而變成傻子。
    如今問題是她有沒有轉世，她的轉世在哪兒。
    這幾十年來，靈檀佛珠內的殘魂沒有絲毫動靜，便是沒有感應到原主。
    那麽便需要用法器去尋找主魂，得到主魂的位置。
    畢竟涉及靈魂，這種定魂法器比血脈追蹤法器還少。
    林月懸賞了差不多一個月都沒有著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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