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妖族立場，他們什麽也沒得到，還要出人出力，林月確實在空手套白狼。
    妖族雖處於被動地位，但想要全部殺死是不可能的，若他們真與禍鬥勾結與人族作對，無論成功與否，人族都要付出代價，對付禍鬥時便少一分勝算。
    不對付他們，人族虛弱之際妖族定會趁虛而入。
    這是人族必須削弱妖族的原因。
    若是與妖族合作，便要防止其背叛。
    “禍鬥乃是仙界的妖獸，壽二十萬，如今隻剩下幾萬年壽元，若突破封印，它勢必要回仙界，不會在東啟界停留。”
    “但與我人族大戰一場後，禍鬥仙力所剩無幾，要回仙界必要補充能量，屆時我人族高階修士都祭陣了，盡管你們投靠它，難保它不會吃了你們，即便它不吃你們，它也不會浪費時間幫你們重振妖族，最終你們會一無所有。”
    “當然我人族損失是最大的，但我們怎麽會不留後手？”
    禍鬥的實力終是太強，太強的獸不需要弱小的朋友和盟友，何況禍鬥並不是此界之獸。
    林月那次與禍鬥說幫助它重回仙界，其實並不可能，放它出來風險太大，人族怕它報複，有滅族之災，故一定會拚盡全力鎮壓，最好讓它死在東啟界。
    即便禍鬥不是獸，是仙人，也是同樣的下場。
    “和我們合作，保留你們妖族的傳承，這已是我們能做出的最大讓步。”
    林月堅定道，妖族拒絕合作，人族是真的會踏平蠻荒，妖族沒有談籌碼的資格。
    奚青眼神幽暗，沉聲道：“既是交易，你總要拿出點誠意，難道什麽都不給，就想拿我妖族填坑？”
    林月兩袖清風，輸出全靠一張嘴，哪有什麽誠意，增壽千年的壽果？人家不缺……
    思索了片刻，林月從儲物戒搬出了一紫砂盆栽，盆栽中，一朵血紅靈芝如燃燒的火焰綻放，彷佛大自然精心雕琢的藝術品，散發誘人舒適的幽香。
    “天地之間有一種靈物，其形如紅藻，喚作血殤之靈，蘊含著某種運道，死後化作血芝，會賜福第一個碰到它的人。”
    “不過，我更喜歡凡間的說法，這血芝之所以如此殷紅，是因為仙人的血滴到了靈芝上，故它也稱作仙人血芝，一般人可尋不著這仙芝，隻有福澤深厚之人方可遇見。”
    林月將盆栽放到桌上，“此物世間幾乎絕跡，權當是信物吧。”
    奚青垂眸看向盆栽中的血芝，目光頓了頓，抬眸道：“你那隻青雷蛟血脈雜了些，將來最高成就便是七階，妖族可以為它淨化血脈，讓它有飛升的潛能。”
    質子？林月一瞬間就想到這兩個詞。
    若是人族反悔，那小青蛟不得被妖族生吞活剝？人通常不幹人事，何況是妖，風險有些大。
    林月的良知未泯，幹不出這種缺德之事。
    “小青還隻是個孩子，不能給你們，我們簽契立誓吧。”
    “你們隻要遵守承諾我們便不會對它如何，難道你隻是說說而已，根本不想履行承諾？”
    “如此，我妖族不同意與你們合作，即便是死我們也要拖整個東啟界下水！”奚青言語冰冷，毫不客氣地道。
    林月臉色也沉了下來，思慮片刻。她的最後一絲良知仍舊是泯滅了，笑道。
    “不必如此激動，你的要求也合理，但，如果你們做不到呢？”
    “我，代替它，當妖族的質子。”
    兩國交換質子，相互忌憚相互牽製，對麵派來了太子，我方派去一隻沒用的三階吃貨蛟，賺是賺了，但有些事不能這麽衡量。
    奚青雖然有妖帝潛質，但這樣的妖的並不隻有他，妖族可能放棄質子，當然，小青蛟是妖，當質子來說其實份量太低，人族更容易放棄小青蛟，撕毀契約，二者相比，小青蛟於自己來說更份量更重一點……
    “你？”
    奚青沉了口氣，應道：“是，我代替它留在你身邊，也方便完成我們之間的交易。”
    林月挑眉，“你的意思是，你要和我簽契，做我的靈寵？”
    奚青張了張嘴，點頭，“也行。”
    “奚青，這怎麽可以！”第三個聲音開口了，有些蒼老，帶著幾絲羞憤。
    “我意已決，吞天妖皇不必多言。”
    林月元符境，奚青至少合體境，靈寵契約其實壓製不了他，又身為妖族之人，想解開契約輕而易舉，答應簽定靈寵契約不過是表個態服個軟罷了。
    誰讓妖族處於劣勢呢。
    林月倒是想簽訂奴契，這樣就不怕他噬主，但這要求過於羞辱質子了，萬一妖族也有樣學樣，小青蛟的日子也不好過。
    “好，那我們簽契。”林月答應了下來，將桌中的盆栽抱回來，見他戴著麵具，順口問道。
    “你是宗門弟子。”
    妖族自然會在人族安插細作。
    “是。”奚青聞言應道，將麵具摘了下來，露出那略帶鋒棱的臉。
    “我是青元宗弟子。”
    林月打量了眼，沒有見過這人，他戴著麵具來，若是談不妥，回去後估計會繼續當細作。
    “吞天妖皇，再不把人交出來，我便不客氣了。”
    外麵，石成，池顏、老道長、釋海和一個眉須皆白的老和尚與兩男一女對峙。
    正中間那中年男子腦袋上長著巨大的螺旋狀犄角，額鬢還有細密的暗黑色鱗甲，看上去猙獰可怖，他衝石成喊道。
    “事還沒談完，急什麽！”
    “有什麽事不能當麵談？”老道吹胡瞪眼，回懟了句。
    “嗬嗬！老道莫要急眼啊，瞧你胡子都歪了。”碧鄂笑容嫵媚陰鷙，抱著雙臂挑撥離間。
    “再者，這可是那孩子要求的，可不是我們，是她不想讓你們知道！”
    事情彷佛脫離了掌控，了悟僧人皺起眉頭。
    “哼！”老道哼了句。
    這時吞天妖皇目光一變，他一揮衣袖，兩道靈光落地化為人形，正是林月和奚青。
    “石長老，池長老，各位前輩。”林月朝他們拱手行禮。
    “我妖族答應與人族合作，鎮壓禍鬥那日，我妖族會派妖皇上場，也請你們遵守承諾，若背信棄義，我妖族定不會善罷甘休！”奚青看向老和尚，眼神冰冷且堅定。
    “好。”密宗弘明老和尚重重點頭。
    奚青隨後看向吞天妖皇，“吞天妖皇，讓他們撤退吧。”
    吞天妖皇點頭，隨後仰頭低吼一聲，卻沒有發出聲音，或許是妖族特有的傳音秘術，不到片刻，森林中響起了此起彼伏的獸吼。
    林月見他看過來，便道：“先去準備。”
    奚青點頭，和三妖一同離去。
    現場便剩下林月和其餘五人。
    “哎，他有沒有為難你？”池顏打量著林月，見其精神勁十足，頭發絲都沒少，鬆了口氣。
    林月搖頭，“是我為難他了。”
    “就知道！我玄霄宗的弟子怎會傻傻地受人欺負！”
    池顏抬手輕點了下林月額頭，笑道，隨後摟著人往前走，順帶拉著手腕探了下情況，嗔怪道。
    “都怪石成！人老了腿腳不利索連隻妖皇都看不住，害得你都受傷了，我這裏有件寶物……”
    “哎幹啥去！事還沒說呢！”老道人抖了抖拂塵。
    “前輩，都已經談妥了，幾位前輩瞧瞧是否合適，過幾日奚青便過來當妖族的質子，如果需要修改，屆時我們再談。”
    林月停了下來，拿出一張已簽訂好的契約，用法力裹著送到弘明禪師麵前。
    弘明禪師掃了眼契約，將其收下，“契約沒什麽問題。”
    “那便好。”
    天上的烏雲緩緩散去，露出了更高的藍天，有金光從雲霧中撒下，彷佛在指引下凡的仙人飛升。
    城池中，妖獸已占滿了城池，正在圍攻位於北門處瑟瑟發抖的幾萬凡人，幾名修士護在陣法前抵擋著周圍的妖獸，下方，修士和妖獸的屍體橫陳，鮮血混合在一處。
    “吼！”
    小青蛟用光了龍珠的最後一絲力量，轟退了三階妖獸，整個身軀虛脫無力起來，體型也隨著法力消失而變小，最後連維持飛行的法力也沒有了，從空中徑直墜落。
    “咚”的一聲悶響，蛟龍重重砸在地上，嚇得周圍妖獸連退幾步圍著低吼，似有什麽忌憚似的不敢上前。
    小青蛟喘著氣一臉麻木地看著周圍的妖獸，殷荀飛落蛟龍前方，白衣上的血觸目驚心，他冷漠地與妖獸對峙，並未多言。
    凡人的哭泣恐懼透過陣法從背後傳來，他忽然轉頭朝某處方向看去，接著周圍響起此起彼伏的野獸啼鳴，城牆上蟄伏的高階妖獸也仰頭吼叫回應。
    “吼~”
    妖獸停止了攻擊，浩浩蕩蕩退去，四周窺探的視線也消失了，留下滿城狼藉。
    天上飛來一道青色身影，愈來愈近，看清了來人，小青蛟趴地上沒骨氣的窩裏橫。
    “你怎麽才來！”
    “我差點死了哇。”
    又沒骨氣地哀嚎起來，但是一滴眼淚都沒掉。
    “妖獸已退回山中，大家原地休息！”
    林月朝人群喊了聲，將幾瓶丹藥丟給一個金丹後轉身朝小青蛟飛去。
    瞧見了前方的殷荀，見他一身的傷口和血，比來時更慘不忍睹，如今又站在小青蛟麵前，估計是幫忙護著小青了。
    林月給了他兩瓶丹藥，語氣也放緩了，“拿去療傷吧。”
    殷荀一怔，目光落在兩瓶丹藥處，又抬眸看向對方，眼中帶著驚訝和欣喜。
    “給我的？”
    這拙劣的演技比不上燕流風半點，林月到底沒有拆穿，應了聲。
    他蒼白的嘴角噙著笑意，十分高興地接下了兩瓶丹藥，卻在下一瞬臉色一變，嘔出一口血，又一副將倒欲倒模樣。
    再不扶就要碰瓷了，林月隻好順手扶了下，哪知對方說了句沒事就暈過去了，整個人重量壓她身上……
    林月歎了口氣，把人放地上探了下脈搏，情況還是挺糟糕的，喂了猛藥幫忙化開藥力，將人情世故做到位後便放地上先晾著，朝小青蛟走去。
    “主人，我疼，快點救我！”小青蛟罵咧了幾句最終被身體狀況打敗，死蛇般癱在地上痛苦呻吟。
    “哪疼？”
    “哪都疼。”
    林月用神識掃描了幾遍，蛟身上有大片爪痕，身上麟片被抓破了鮮血流出來，所幸沒什麽致命傷，用靈力探查了遍，也是經脈髒腑損傷，像是被大量靈氣強行拉扯過，怪不得喊疼。
    “張嘴。”
    林月拿出幾瓶丹藥，全打開塞子，還有藥液，似有一股腦全倒蛟嘴之勢，小青蛟想起上次吃藥的苦澀，牙齒都酸軟了。
    “吃一粒，一粒就夠了。”
    “那吃湯藥。”
    “吃丹藥！吃丹藥！啊~”
    小青蛟立馬啊的張大嘴，湯藥苦得連膽汁都能吐出來，它才不吃。
    林月連忙將幾瓶丹藥撒糖豆似的倒入蛟嘴，蛟龍體型大，不放多點治不好。
    小青蛟蹙眉，仰頭咽了下去。
    “嗡——”
    幾萬凡人縮在門前哭天搶地，抱著著死去的親人哭泣，悲痛不已。
    “哇！我的兒哇！”
    “爹呀！你怎麽就這麽去了！”
    “丫頭！丫頭！醒醒，睜開眼看看爺爺啊！”
    “……”
    悲傷彌漫著一座城，還有空氣中的血腥味和各種難聞的妖獸味道。
    北門打開了，不少凡人抱著死去的親人出城，在附近找了個地方匆忙安葬，做著簡單的祭拜，他們很快便要離開，沒有那麽多的時間去悲傷生死離別。
    小青蛟哭喪著臉也去妖獸堆裏扒，扒出一個不成人樣的人，小心翼翼地放在鋪好的白布上，那人好似還被妖獸吃了幾口，並不完整。
    “祝剛？”林月看著那略微熟悉的衣袍，蹙眉。
    小青蛟點頭，邊抓起地上的碎肉腸子放布上邊哭，鵪鶉蛋大的眼淚簌簌掉下來，“他救了我……”
    這時有三十個凡人跑了過來，在布上那堆不成人樣的屍體前撲通跪下便嗚咽起來。
    “家主啊，你怎麽就這樣走了，你走了我們怎麽辦……”
    “爺爺！爺爺！不要拋下我們……”
    林月眸中隱隱閃過紅色暗芒，掃視地上那幾十人，目光在兩人身上停留了瞬。
    安葬好祝剛，林月便問小青蛟如何處理。
    小青蛟眼中露出了慎重，腦子難得開始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