儲物戒比屍體重要得多，拿錢回去可以維持生活，屍體除了埋了沒什麽用。
    離樂一口答應了下來。
    “就這樣了啊，我還有點事要去和師弟商量。”
    顧庚明悶著口氣，隻能假裝沒事地走開，現在的孩子一點孝心都沒有，罵又不罵不得，打又打不得，隻知道錢，可自己也不敢死。
    剛想去峰主師弟那疏解煩悶，卻見他和師妹在一旁聊天，兩人相視而笑，顧庚明歎了口氣，默默走開。
    天上烏雲聚攏，覆蓋了這片天地，天地間變得暗淡起來，有修士在布雲施雨。
    顧庚明走後，事也談完了，林月找了個空地打坐，並沒有回奚青和殷荀那。
    倘若妖族反水，自己又打不過他們豈不是很危險，不如讓宗主看著，一有情況也好把這倆合體初期的大妖滅了。
    離樂跟了過來在旁邊坐下，隨手撿了枯枝一點點折斷，扔在地上，他問出了凡界時便一直想問的問題。
    “林月，你為什麽不喊我師兄？”
    隻在有些場合客氣一下表明身份，大多數時候都是連名帶姓地叫，所以他也不喊她師妹。
    林月閉目養神，輕回了句：“我不是你師妹。”
    離樂擰眉，直接罵道：“你是不是覺得我粗俗，看不起我泥腿子出身？”
    離樂回想起歸無山上的日子，林月穿著價值幾百兩的貂皮大衣，神情高冷，富貴地像世家公子，自己穿著幾百文一件的棉衣，跟村裏大叔同一個款，好一點的衣服最多十兩銀子。
    對方在山上說一不二，指揮著孩子和老人，沒一個聽自己的，好似她才是掌門。
    頓了頓，對方回了句莫名其妙的話。
    “歸無宗第九代弟子隻有你一個。”
    “什麽意思？”
    離樂轉頭錯愕看著那張十分平靜的臉，嫌棄到連門派都不認了？
    隻見對方也側臉望來，說出的話令他心中一震。
    “我沒有頂替誰的名號，我就是林澤。”
    離樂想到了其中關鍵，林月的容貌沒變過，是修士?不對。
    林月隨口扯個謊，“我年少時遇到一位將死的老婆婆，幫了她一個忙，她給了我一粒丹藥作為報酬，說是能保我青春的仙丹，我吃了後容貌不曾變過，為了不讓世人看出來，便換了身份。”
    “論輩分，你應喊我師叔。”
    “那你多大了？”離樂驚訝。
    “和你師父差不多大。”
    “真的？”
    離樂直直地端詳著對方年輕的臉龐，細膩光滑，還有少年特有的紅潤，他忽然伸出了手，對方的目光也隨著他的手移動，手將要落在那臉頰上，下一瞬卻被拍開了。
    “你做什麽？”林月擰眉不悅。
    離樂嘴欠道：“千落說即便吃了駐顏丹，老人的皮膚和年輕人的皮膚仍有細微差別。”
    “我捏過千落和徐夢的臉，感覺不一樣，所以我想捏一捏試試。”
    見對方眼神變得異樣，離樂立即辯解，“是她們攔著我非要我捏的，讓我評評誰的皮膚好。”
    “她們不講理，我說了還生氣，讓我去買幾十萬的胭脂哄她們才肯罷休，千落多乖，肯定是徐夢的主意，你是她師尊，這件事你也有責任。”
    別人的鍋林月不背，“徐夢膽大了些，回去後我扣她零花錢還你。”
    “算了，兩盒胭脂而已，多大點事兒，又不是給別人。”
    涼風拂麵，離樂抬頭，一抹閃電劃過天際，照在他略帶陰鬱的側臉上，大雨下了起來，落在護罩上，濺起水花，落入地下，落入陣渠中，蓄起了水。
    “林月，你還沒回答我。”
    “什麽？”
    “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沒有。”
    “那你為什麽對我愛搭不理？”
    “從前我以為你就這個性子，對誰都冷淡，也就不在意了，可你有了徒弟、有了靈寵後就不一樣了，你對他們很好，很偏心。”
    “就算你真的是我師叔，我們也是親人啊。”
    離樂長歎了口氣，皺眉感慨道：“人活得越長，身邊的親朋好友便越少，人也越會容易迷茫，越孤獨。”
    “世人追求長生，但隻有修行後才會發現，即便是天驕，能飛升的五根手指都能數得過來，眾人最後所求的不過是利益罷了。”
    \"像我，返虛估計是極限，老了就和胖老頭一樣守劍峰的倉庫，終此一生。”
    林月闔目，如老僧入定，緩緩開口，“我沒有輕視誰，隻是我有自己的道要走。”
    離樂掃了她一圈，“那你以後別老是給我甩臉色，搞得我求你一樣，知道了嗎。”
    “還有，我們是玄霄宗同一代弟子，我修為比你高，不管你是不是林澤，你還是得叫我師兄。”
    見林月沒應，他拿樹枝戳了戳對方的胳膊，“哎！聽到沒？”
    林月緩緩睜眼，看著這場大雨。
    雨水冰冷與地熱交接，空氣異常濕熱。
    離樂歎了口氣，扔了樹枝，拿出一條紅繩，“呐，送你，在東域出任務時碰巧抓到一條牽機藤，便煉製成兩條紅繩，韌性強，可滋養神魂，一條給了千落，這條給你。”
    林月看著那半透明狀的淡紅色繩子，眼神複雜，“這叫牽機烙魂絲，你知道寓意是什麽？”
    離樂點點頭，非常實誠道：“念念入相思，千落和我說了，一般穿上相思豆贈與道侶，但自己帶或送親人也可以。”
    “你自己戴便行，我用不著。”
    離樂垂頭，將繩子打圈，繞線，折疊，“隻是圖個平安罷了，若你不是我師妹我早拿去賣了，許多人懸賞，高價收，可值錢了。”
    林月再次拒絕，“我有滋潤神魂的寶物，這點作用不大。”
    離樂臉上有些不耐煩，手上動作未停，“我不給你穿相思豆，就一根繩，行了吧。”
    “要不是路邊攤的你看不上，我才不舍得給你。”
    林月歎了口氣，“幻師妹肯收，或許她喜歡你。”
    “我知道啊，她是我養大的，我對她這麽好她自然喜歡我。”離樂理所當然道。
    林月無奈，“…你應該明白我在說什麽。”
    “我問過了，她隻是把我當兄長，怎麽會有那種想法？”
    接著又愁眉不展道：“厲南初那小子惦記我師妹，最近才發現，若不是千落求情，我早把他趕出師門了。”
    林月抿了抿唇，緩聲道：“雖是不同輩，但宗門沒這些規矩。”
    “他什麽也沒有，憑什麽喜歡我師妹。”離樂嫌棄了句。
    “有人趁你不在勾搭徐夢，是獸峰一個管事的弟子，長得人模狗樣，嘴巴伶俐，哄騙了徐夢很多丹藥靈藥。”
    林月聞言臉色也冷了下來，徐夢七百多歲，性子懶惰，不思進取，隻知道玩，隻剩幾百年壽命，上限到了，相貌一般，圖她什麽？定是衝著錢來。
    “我問過徐夢了，你知道她說什麽嗎。”離樂補充了句。
    “她說了什麽。”
    “她說隻是玩玩。”
    原來最大的問題是徐夢，閑出毛病來了，“她有分寸便好，回去再收拾。”
    離樂打完最後一個平安結，手繩便編織好了，他拉起林月的手，道：“我給你係上。”
    林月抽回了手，目光與他對視，蹙眉道：“你喜歡我？”
    離樂手和表情一怔，嘴比腦快，“你再亂說話我揍你了。”
    見對方眼裏不斷的打量和審視，離樂擺擺手，“好了，我告訴你。”
    他轉頭看向遠處的風雨，目光透著回憶，頓了頓才道。
    “以前是有點但我不知道，隻覺得你太高冷了看不起我這個鄉下泥腿子，從來都不叫我師兄，所以我也鄙視你，跟你作對，可他們都向著你，我更討厭你了，和司空打輸了後就不想回去，怕被你知道後你更看不起我。”
    “後來，我發現自己連你也打不過，你倆看不起我不是沒有道理，所以那段時間我非常渴望武道至高，想成為一代宗師，證明給你們這些城裏人瞧瞧，我並不差。”
    “直到來到修仙界，你沒有靈根，又突然開始放任自己，修為一直停滯不前，我已經超過了你，你還在原地徘徊，像是認命了一般。”
    說到這裏，離樂停了下，“我慌了，仿佛失去了那一口較真的勁，覺得自己所追求的沒了意義。”
    “我開始審視自己，回想過去，我隻是想比你們更強，但不想丟下誰，所以一直想拉你一把，甚至把符寶給了你，那時候我是有點喜歡你的，覺得我配得上你了……”
    “有些可笑，是吧？”
    他抿了抿唇，垂頭看地麵的水，有些滄桑道：“後來也不知怎的走到了如今。”
    “天才如過江之鯽，比我優秀的大有人在，我們隻是其中的一縷塵埃罷了，看慣了生死別離，看開了，也看淡了，人活著比什麽都重要，思來想去，我們做師兄妹更合適。”
    他伸手，抓住林月的手腕，將紅繩係了上去。
    手腕上帶著防禦冰萃鐲子，他便係在裏麵，又打了幾個口訣和封印上去，檢查了番才滿意道。
    “好了。”
    有人送禮，林月通常回以等重的禮物，“儲物戒裏的寶物便送你了。”
    “我需要的話，去海裏再撿就是了。”
    有門路掙錢其實很簡單。
    離樂臉上露出不悅，“你是在侮辱我，搞得我是為了你的錢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