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一說完，細細觀察對方的臉色。
    見他垂眸臉色帶著點思索，看來有點戲，胡一繼續加碼。
    “如果…你願意當我們的老大，我們不就是親上加親了嗎？你們妖族的事就是我們自家的事，主人肯定會為你考慮，就像她養不起我，也會給我謀個好人家一樣。”
    “如果你是我們的老大，因這層關係在，她不會真的什麽都不管你，你也就不用整日擔心……”
    胡一說話溫和貼心，但算盤是直接貼對方的臉打，如耳光那麽響，他說的這種情況成立的基礎是主人良心尚在。
    要是主人毀約，希望奚青可以念在都是自家人的份上放他們一馬，他們願意倒戈相向，一同討伐主人。
    “而且當我們老大你也沒有什麽損失，主人對我們的態度與對徐夢、離師伯他們沒什麽不同，重要的是還會花錢養著我們，為我們謀劃前途。”
    奚青深邃的目光在胡一真摯含笑的臉上梭巡，最後淡然地轉向床上昏迷不醒的林月。
    “這件事，她知道嗎？”
    “知道啊。”胡一見他問便知有戲，立馬點頭道：“隻是你畢竟是妖族之人，立場不同，身份高貴，主人覺得這樣做委屈了你，便不肯同意。”
    “其實隻要你願意，我們可以勸主人，我們沒問題，她那兒問題就不大。”
    主人的心思他們跟了這麽多年難道不懂？奚青這麽好的條件當然想收下，就是死要麵子，隻知道為自己考慮，也不想想小青，想想他們！
    胡一內心咬牙切齒。
    奚青並未立即給出回應，狐狸是站在他的角度去思考問題，將好處都說了出來，但也有些站不住腳，全是空話……
    “妖族會培養小青，你不用擔心它會受欺負。”奚青一語戳破胡一的想法。
    “小青在妖族過得很好，整隻蛟生龍活虎的，我倒不擔心它受欺負，就怕它把你們吃窮了！”胡一笑嗬嗬道，看來這條龍不好騙。
    “我妖族在北海養了一些魚，小青還小，吃不了多少。”
    北海大片海域都是妖族的地盤。
    “嗬嗬嗬！小青有口福啊，它從小就跟在主人身邊，吃得飽……”
    狐狸琢磨到了話中的意思，和青龍聊著天，拐了彎說起自己的事，將林月的好用媒婆般的嘴說了出來。
    他從小時候說起，林月出門在外打拚並沒有忘記在宗門的他，經常寄錢回來，還請了修士教他修真四藝，請人照料他的生活，那時他就是家裏最大的主人，過得有滋有味……
    狐狸極盡所能的修飾，把自己一歲多就開始下地幹活，說成自願替主人分憂……
    待了幾天胡一便走了，產業還需他打理。
    走時，他又委婉的問了遍奚青。
    “等林月醒來再說吧。”奚青麵上看不出態度。
    知拖延就是婉拒，這事沒多大可能了，胡一也不多作糾纏。
    他給的好處少，對方血脈尊貴也不需要人養，確實沒必要寄人籬下，還是讓那隻鳳凰護著小青吧，傻點總比沒有好。
    唉，歸根結底還是主人不夠爭氣，不然也不會把小青送出去。
    胡一將事情怪到林月頭上，拒絕內耗。
    徐夢早上出門時看一眼，奚青無所事事地盯著，劍靈偶爾出來看看，也擺了幾件祭品上去，還貼心地還了一顆定魂珠。
    透明如幻的定魂珠漂浮在空中，散發著柔和的光芒。
    或許是體內血脈之力的影響，或者一屋子的滋養法寶起了作用，不到半個月時間床上躺著的人便醒了。
    隻是看著有點傻，雙眼呆滯，表情麻木，像是沒了靈魂的軀殼。
    “林月？”奚青眉梢微蹙，輕喊了聲。
    林月沒有做出回應，隻覺得腦殼墜疼，懵懵的，神魂深處傳來的困倦想拉她入睡，而理智讓她保持清醒，反複拉扯之下沒有餘力對外界做出更多的反應。
    於是開啟了超級省電模式。
    奚青叫來薛笑笑，薛笑笑檢查一番也有些驚訝，這是用了什麽靈丹妙藥？“身體恢複得很快，照這樣下去無需百年，五十年就能恢複得差不多了。”
    林月聽到了薛笑笑的話，感應了下身體的狀態。
    丹田息壤中原本連成一片的元符化為了太極圖，各種法則之力在其中流轉，太極演化相運轉著，她一下子便判斷出原因所在。
    應是血脈之力起了作用，進階化神或超凡便是將自身淬煉成法則的容器，從而通過元神或靈相調動天地之力。
    而她修了道多，體內的法則不免混亂，但有太極陰陽法則將各種法則和血脈之力進行調整平衡，使各種力量處在一個最為契合的位置，不斷運轉，演化，壯大，形成一個穩定的能量體係。
    沒有法則亂竄，加上妖獸血脈淬煉肉身，狀況才好了起來。
    薛笑笑端來黑糊糊卻靈韻十足的藥，林月掙紮起來悶了一口，苦澀味彌漫口腔，直衝天靈蓋，堪比半黃連，她緊咬著牙免得嘔出來。
    “這藥有問題？”薛笑笑見林月喝了口藥眼神都呆住了，不禁問道。
    “有一點。”
    “哪裏？”
    “將七階黃苓伏脈精換成玉髓潤靈藤，再多加點甘露草。”
    薛笑笑聽出來了，“味道是苦了點，良藥苦口利於病。”
    “我加錢。”
    “哎，馬上去。”
    林月皺著眉頭將這碗良藥喝了進去，呆坐了許久才挺過來。
    吃完修行的苦，還要吃藥的苦……
    渡雷劫都隻是皺著眉頭一聲不吭，喝一碗藥臉色就複雜起來，旁邊的奚青麵帶不解，黃苓伏脈精他生吃過，沒覺得有多苦。
    “這靈藥很苦？”
    林月搖頭，“隻是要天天喝，便覺得苦了。”
    “喝多了便適應了，不會有第一次苦。”奚青寬慰了句。
    “是命苦。”
    小青說命苦，徐夢說命苦，狐狸也說命苦，就連林月都說命苦，一家子都命苦，到底甜了誰？
    奚青聞言一噎，不語。
    又睡了一個月終於有精力坐起來，經脈恢複了些，運轉靈力仍有劇痛感，需要再修養些時日。
    林月看向正在看《道士法事指南》的奚青，書都翻幾遍了，除了去熬藥外就一直呆在這裏，難道不無聊？
    “接下來我要修養一陣子，你不用一直在這兒守著，回妖族，修煉，出去走走都行。”
    奚青翻過一頁紙，才回道：“妖族自有長輩打理，等你好些我便去修煉。”
    林月點頭，拿出自己的儲物戒，扒拉出一堆雜書給他消磨時間。
    還給些陣法書籍，希望他能成為一個專業的高階陣法師，以後她渡劫就不用花那麽多錢買陣法了。
    這次渡劫超凡，光是合體陣法就幾十萬上品靈石。
    錢袋已經癟了。
    又要想辦法掙錢了。
    修煉不容易，要錢還要命，學徐夢直接躺平也是一種不錯的選擇。
    林月目光落在漂浮在空中的定魂珠上，回想起最後一道劫雷，她還心有餘悸，這劫雷太狠了。
    後麵還有三個大境界不知該如何渡過。
    正思索間，徐夢來了，還帶著齊謙。
    林月打量了番，青年模樣，渾身肌肉，硬漢的身材長相，沒什麽突出之處，他繃著身子笑嗬嗬、端端正正地朝自己行了一禮，跟見女方家長般肉眼可見的緊張。
    特別是在觸及眼神之時，對方瞬間便垂下眸子，一副謙卑模樣。
    稍微交流一番，林月發現他沒什麽特別之處，就嘴甜點，笑起來憨，跟長相有巨大反差感。
    徐夢喜歡這款？
    可能是看著有安全感。
    “你的靈獸帶來了？能否讓我瞧瞧。”
    一句冰冷冷的話讓齊謙一愣，這年頭獸寵也要見家長嗎？“我帶來了！在這兒。”
    他一拍靈獸袋，靈光從中飛出落在地上化為一隻三階藍豹，藍豹體格健壯，目光淩厲，腦袋跟它主人一般方正老實，也是豹中的硬漢一枚。
    三階，能口吐人言，林月把齊謙請出去，讓藍豹作自我介紹，詢問了夥食情況、工作經曆、長遠目標，對主人的評價，經典問題……
    主人的三觀往往影響獸的三觀，藍豹淩厲的目光變得清澈起來，回答結結巴巴，一看就沒相過親，沒有思索過這方麵的問題，一番麵試後，林月做出評價，和他主人一樣平平無奇。
    “怎麽樣？成了嗎？”
    見藍豹出來，焦急等待的齊謙立馬問道，不知道為何會這樣，明明是自己的終身大事，最後得問一隻獸成不成。
    藍豹拉攏著臉，“不知道，她問了很多問題，然後點頭，讓我出來了。”
    “什麽問題？”
    藍豹說了問題和回答，齊謙聽完心中一咯噔，完了。
    “最後她問我沒了法力後，主人和徐夢掉水裏了，我該救誰。”
    送分題！齊謙眼含期待：“你怎麽說？”
    藍豹老實巴交：“聽你的。”
    齊謙身子頓時一晃，強壯結實的手臂將豹子前腿猛地提起，像是要把豹腦的水晃出來。
    “你難道不知道我會遊泳！”
    齊謙走後，徐夢問道：“師尊，你覺得怎樣？”
    “一般。”林月隻給了這個評價，感情這事她說不好，但人一般。
    徐夢聽此說了齊謙的一堆好，細心，周到，照顧她的情緒，給錢花……
    林月打斷她的碎碎念，“你們年紀也不小了，準備什麽時候結道侶？”
    “快了快了，這不等你嘛！”徐夢笑眯眯道。
    “師尊你如今修為到了超凡境，在宗門個可以謀個長老當當，不打算置辦喜宴嘛？”
    “不打算，回去後我請你們吃一頓就行。”林月在武峰待了這麽多年，除峰主外，還沒見過武修破境後大辦酒席的，就連王執事都沒辦，最多請要好的朋友吃一頓。
    這種大辦特辦的舊俗其他峰倒有，多是為了收禮撈錢，林月自然要隨武峰的習俗。
    而且她超凡修為遭遇這種強度的雷劫，就足以引起一些不好的猜測，不必為了辦個喜宴將這事提到明麵上招惹麻煩，能低調些就低調些。
    “那好吧，日子定在一年後，你要回去幫我主持大典嘛？”
    林月拒絕，讓她找狐狸幫忙，等拜高堂時她再到場。
    “可惜小青看不到了。”徐夢語氣有些遺憾，“下一次去的時候我帶齊謙去看小青。”
    林月讓她把齊謙叫進來，一人一獸站在一塊，拘謹地等著麵試結果，最終各得見麵禮一份。
    直到走出去，一人一獸都不知道是誰相成了。
    天天喝藥躺了大半年，林月終於可以運轉靈力打坐修煉。
    奚青本來便有基礎，已經開始研究五階陣法，林月讓他去買一些材料做幾套尋常五階陣法。
    再加上現有的一些丹符器陣，徐夢的賀禮算有了。
    奚青出門後，林月見到了化成人形的劍靈，劍靈的靈體有些虛幻，像是縹緲的薄紗。
    劍靈開啟了房間的屏蔽陣法。
    “林月，我有話要問你。”
    他臉色深沉，林月也正了神色。
    “你究竟是什麽人？”
    聽到和禍鬥一樣的問題，林月仍是輕笑。
    “你待在我身邊這麽久，難道沒發現？”
    “你的壽元有問題。”
    “所以？”
    “若是讓他們知曉此事，不管真假他們都會來一探究竟，甚至連奚青，你的徒弟他們都會背叛你。”
    “我不會告訴別人。”劍靈在凳子上坐下，嘴角的微笑帶著一絲邪惡，“但有個前提，你要告訴我你的秘密。”
    “你到底是誰？”
    林月一臉平靜，“我隻是一個普通人罷了，就像你隻是單純的劍靈。”
    劍靈臉上也露出一抹似笑非笑，“那我們交換秘密，如何？”
    “我對別人的秘密不感興趣，但你要說，我便聽。”
    劍靈臉色有些複雜，“我是忘情劍的劍靈……算了”劍靈笑笑，“你也可以叫我方十安，反正他已經死了。”
    “方十安？也可以，十萬年前他帶領人族封印禍鬥，十萬年後你為封印禍鬥付出了許多，甚至本體都毀了，自然當得起這個名字。”
    “隻是你為何不給自己起一個名字？為何要當方十安？”林月問道。
    “我有他完整的記憶，自然可以替代他成為方十安。”劍靈回道。
    林月有所了悟地揚唇，“我想起來了，你要完成那個承諾。”
    “方十安轉世了，總有一天轉世的靈魂會想起一切，帶領人族封印禍鬥，最後飛升仙界與他們相聚。”
    “是你的意思，還是方十安的意思？”
    “重要嗎？”劍靈反問。
    “已經不重要了，畢竟你就是他。”林月垂眸，喃喃了句。
    “該說你了。”
    “你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