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 我若不是這般別人會說她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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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過去三年多,大家還在津津樂道。
那日的論道峰座無虛席,林長老不僅貼心地幫眾人分析了修真各藝每個階段的課業難題,指出了解決方向,還發表了一場關於道的深入探討。
這對卡在瓶頸期的修士,無異於一場天大的機緣。
當日便有許多修士突破,各峰上靈力旋渦不斷,玄霄宗上空劫雲密布,久久不散。
“企者不立,跨者不行。”
“順也,非無為,而不妄為。”
玄霄宗論道場,一名三年前結嬰的玄霄宗老者講述道,他壽元將近,卻遲遲感應不到結嬰契機,心中急之奈何,正是一句話點醒了他,讓他進入一玄之又玄的境界,劫雲隨即而至……
未從中悟到什麽的年輕築基感覺莫名其妙,這不就是簡單的一句話嗎,能悟出什麽通天大道?
“大道至簡,道在其中,悟者得之。”
老者微微一笑,說出山人之言,便飄然離去。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若沒有用心去悟,僅憑一時理解又怎能明白其中深意?
年輕築基想了良久,悟不出什麽,又到了飯點,索性吃飯去了。
太深厚了,還不如去買一本林長老徒孫編撰的境界通關寶典權威版,先把修為提上去再說。
落月峰。
林月正在吃飯,論道後她邀請雲崢聚一聚,之後便沒出過峰門,甚至洞府,對外宣稱閉關了,不參與一切活動,甚至落月受傷了都是沈泉去治。
唯一有接觸的沈泉也從不出宗門,甚至峰也少出,身上佩戴了各種寶物,林月還在他身上留有一道神念,事故專用。
三年多了,或許是因為她太苟,宗門還派了一位合體在山中駐守,一直沒有暗天閣消息,也沒見什麽毒物出現,司常也未有什麽動靜。
小青蛇也已變成小青龍,卻還是天天睡覺,飯點都叫不醒。
林月吃完飯,簡單淬煉靈藥後塞青龍嘴裏便不再管,苦了它會自己咽下去,不會再吐出來了。
這些年來她一直在煉製傀儡,因為有魔界煉製傀儡經驗,用靈器材料煉製靈傀也不是什麽難事,靈傀化神巔峰實力,放出去不打架不探查肉身的話連沈泉離樂都認不出來。
所謂靈傀,其實與能自我修煉的靈寶差不多,隻不過這個自我修煉並不是由器靈,而是由靈傀中的分魂催動。
林月給了靈傀各種象征身份的寶物,將魔蠱封印後給執事殿的那位長老,讓他放專門保管刑事案件毒物的地方,釣一釣魚。
七階毒蠱培養不宜,更何況是三大王蠱之一,據那位長老說,有不少可疑修士潛入打聽毒蠱的位置。
正道修士一般不養邪物,暗天閣或許還想要回去。
處理完事宜後林月便帶著青龍去玄霄宗後山躺平,讓靈傀來煉製小青龍。
“師祖!離師祖做任務回來時受了重傷!我的能力有限,您快去看看。”沈泉在門外焦急喊道。
靈傀一聽停下煉製動作,給離樂打了個通訊過去,沒有收到消息,出門便見沈泉一臉焦急的模樣。
然而下一瞬沈泉麵目猙獰,忽的撲過來,一個黑色棱錐武器直直往靈傀胸口紮去,靈傀反應及時,抓住了刺來的黑色棱錐,巨大的力道往下拽,手上流出了藏有金絲的鮮血。
“你不是沈泉!”
“沈泉”人狠話不多,雙手全力地刺去,忽的一隻六階毒蟲從他袖中跳出,鋒利的雙鄂輕易地刺穿了林月的護盾,一口朝脖子咬了下去。
林月頓覺脖子一陣劇痛,隨即劇痛蔓延開來,白皙的脖子頓時染上了黴黑色,即便百毒不侵,也不代表一下子便能解毒。
駐守峰的合體遲遲不見動靜,不可能死了,很可能被調走了。
她視線開始模糊,黑色棱錐朝下刺去,“青龍”從院子內衝出來,被林月喝止。
“快跑!”
小青龍停住了衝刺,呲牙低吼,沒有逃走,“放開她,宴塵馬上到,你逃不掉了。”
下一瞬,兩股強大的威壓鎖定這裏,“沈泉”並未理會,他渾身氣息暴動,用盡全身法力猛地將法器刺入林月的心髒,法器上的毒素如潮水般注入冰霜般的心髒,立刻將心髒染黑。
在“沈泉”將要自爆瞬間,一股強大的力量將其壓製回去,反噬力令他猛地吐血,身子瞬間癱軟下來,化為原本的模樣。
是武峰某位超凡長老。
沈泉聽到此處的動靜趕了過來,便見到敞開的院門內,宴塵抱起臉色發黑昏迷不醒的林月化為一道光離去。
他見林月心口處插著一件黑色棱錐,黑血染紅了青衫,身上的氣息微弱,這一幕令他久久未回過神來。
合體修士守在院中,看著地上那氣息萎靡的超凡長老,旁邊地上還有一灘黑色血跡。
沈泉立馬跟著飛去。
連續一個月,幾個老醫修聚集在醫道峰忙得焦頭爛額,使用奇珍異寶無數,甚至宴塵親自去將清丹宗的神醫請來,也隻是將瀕臨死亡的林月勉強救回來。
但毒素侵蝕全身,心脈受損,時日無多。
那日,武峰被執包圍了,那個超凡長老峰上下人口皆被抓走,執事殿弟子掘地三尺,連隻練氣靈鼠都記錄在案。
就連其他峰凡事與邪修有關聯的長老也被波及,執事殿緊急召回在外的大部分弟子,執事們麵色嚴峻,來去匆匆,抓了一波又一波的人,通緝令日日發出,連平日和藹的長老也在通緝榜中。
司常因助他人逃跑受到牽連,大規模的抓捕令弟子們惶恐不安,誰也不清楚下一個被抓的會是誰。
林長老一場論道惠及許多人,其遇刺更令人心痛惋惜,不少受過恩惠的長老弟子紛紛打聽情況。
高層雖閉口不談,但其憤怒全宗上下皆感受到,但任誰都知道情況好不到哪裏去。
這場抓捕持續了十年,幾乎將高層刷新了一半,還有不少在逃人員,玄霄宗在仙盟發布了高額懸賞令,麵向修仙界通緝。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陸續有人被抓捕歸案,弄得外麵風聲鶴唳。
玄霄宗混亂之際,有人潛入專門封印邪物的塔樓中的盜走了王蛛蠱,宴塵親自帶人去追捕。
以蠱觀物,林月通過一縷分魂看到了那手中帶著黑玉扳指的合體的模樣。
封印突破之際,魔蠱魔氣彌漫,八隻猩紅的單眼在魔氣中異常醒目,魔蠱在合體的驚愕中發出一聲帶有神魂攻擊的尖銳啼鳴,隨即掙脫了蠱師的束縛。
八腿一蹦,雙鄂便狠狠刺破了那合體的護盾,深深紮入皮膚之中。
魔化強一倍的蠱毒帶著魔氣瞬間侵蝕他的經脈,感知到這股力量的暴亂恐怖,那合體修士當機立斷,立即封鎖經脈,最後自斬一臂。
宴塵帶人破門而入,搗毀了邪修窩點,對那合體修士搜魂,剿滅了更多窩點。
最後宴塵以戰後邪修猖狂,暗天閣培養魔物企圖顛覆修仙界為由,發動修仙界力量對邪修組織進行大規模抓捕。
這一次行動從邪修核心成員開始向外推進,擊潰了邪修組織的大部分力量,對修仙界日後持續數百年的平靜起到關鍵作用。
“那魔化的毒蠱將會成為他們的陳堂罪證。”林月笑道。
宴塵會抹去她的神魂印記,留下蠱師的烙印,再將蠱師弄瘋,宴塵在此事上便有了絕對的話語權。
大乘修士的權威在此,蠱又是暗天閣的,誰會認真盤查真正的培養魔蠱之人是誰?
當你壞時,別人便會下意識認為所有的壞事都是你做的。
況且,她隻是個受害者。
然而作為本案真正的受害者,青龍隻是一味地睡覺,並不語。
玄霄宗的一係列舉動讓不少人知道了林月遇刺的消息,關係深點的修士皆趕來探望。
落月峰中,林月虛弱地躺在病榻上,提前一年商量著她的葬禮,說著她那七天七夜的葬禮規格,必須要比徐夢的好,比徐夢的隆重。
病榻前,沈泉和落月認真聽著記著,離樂自從中了蠱毒後也在這邊養傷,躲避混亂,順道陪陪時日無多的“林月”。
“要我說啊,直接埋了得了,放這麽多寶物不怕盜墓的挖出來嗎,還得再埋回去,多麻煩。”旁聽的離樂反對這種奢靡喪葬風。
沈泉和落月聽到此話有瞬間熟悉,真是應了一句話,風水輪回轉。
林月則是以徐夢作為借口,“徐夢把規格提得過高了,我若不是這般別人會說她閑話,以後大家盡量簡樸些。”
沈泉&落月:“……”
離樂嗤之以鼻,“說得好聽。”
“太師祖,天羅宗的燕長老來探望您。”丘瑤跑進房間,拿出了一個拜帖。
離樂對這人一向沒好感,此時默不作聲。
林月接過拜帖看了眼,“讓他進來。”
丘瑤點頭,跑了出去,沈泉和落月也忙去了,離樂一直等到燕流風進來。
“林長老?離長老也在啊,燕某有禮了。”
“燕長老來了,請進。”
一身黑紋錦袍的青年站在門口,他手拿著黑底枝鳥折扇,腰係的纏花腰封讓整個人帶著幾分騷氣。
燕流風觀察了眼屋內,目光在某個帶著幾分橫的身影上頓了頓,直到林月出聲才走進來。
見到靠在床榻上麵色蒼白的林月,樣貌雖年輕,但藥香中混著的腐朽之氣表明對方壽元將盡,燕流風的目光不由得怔愣了下。
他以為那隻是做局,沒想到……
“林長老這是怎麽回事?十幾年前還好好的。”
燕流風垂眉,麵露傷感,離樂冷漠地瞥了他一眼走了出去。
林月釋然一笑,“人不得長生,總歸要死,燕長老不必為此難過。”
燕流風在椅子上坐了下來,還在打量著林月,扇著扇子笑道:“林長老這裝得真像啊,差點被你騙了。”
林月臉上仍是帶著蒼白的微笑,“這可能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麵了。”
燕流風的折扇停了下,他側頭挑眉,“林長老這是在告別嗎?”
“我雖吃了增壽丹,可毒素已侵蝕我的心脈,壽命所剩無幾。”林月垂眸歎息。
“燕某也是丹師,不如讓燕某為林長老瞧一瞧。”
燕流風收了折扇,目光落在林月手腕上,伸手扣脈,不禁蹙起眉頭,下一刻對方收回手。
“不必瞧了,是絕脈之象。”
再瞧就要出問題了。
燕流風收回手,眯著眼將信將疑,“林姑娘紫氣頗重,不像短命的樣子,倒像個禍害。”
“禍鬥已鎮壓,我已無用武之地,林月的壽元已盡,該走了。”林月順著話道。
燕流風歎了口氣,“認識林姑娘這麽久,倒是挺不舍的,林姑娘有沒有舍不得燕某?”
“酒行的事麻煩燕長老幫村了,我們會多給燕家一成分成,之後沈泉會和你談。”
燕流風繼續他的話題,“燕某是喜歡林姑娘的。”
林月點頭,“多謝燕長老的喜歡,但分成之事不能再多了。”
“林姑娘是覺得我髒?”
察覺到話中的一絲深沉,林月思索了瞬才道:“這是你們的喜好和生存方式,我不會覺得你怎樣,也不會覺得緗蝶如何,如果你們強取豪奪或欺男霸女,這就是不對的。”
燕流風怔愣了瞬忽的自笑不已,語氣輕鬆卻也沉重,“林姑娘有時候說的話真單純,讓我,讓我都不知道該怎麽接下去。”
“我喜歡林姑娘送我的花,送我的酒,希望日後,能再遇到林姑娘。”
燕流風帶著悵然離開了落月峰。
過了幾日,落月忽然道,桑無回來了。
“師弟在宗門口蹲了一個月,沒有進來。”
林月問出了自己的疑惑,“徐夢走的時候他在峰下守著,輪到我怎麽退到宗門了?”
難道要她跑到宗門外接人?
落月皺眉,斟酌著用詞,“可能是怕師尊你看到他回來……”
“叫他進來。”
“是。”
落月離開了小半天,才帶著桑無磨磨蹭蹭地回來。
林月靠在榻上,抬眸打量著站在門口的青年。
青年一身綢白錦衣,犯事般持劍垂頭站著,眉目深邃,比以前更加成熟穩重。
“為什麽要當劍道第一?”